第33章
“记住了记住了,”梨瓷自知理亏,连连应承道:“我保证这几日都不来书房,也不点灯,让人轮流守着,如果有任何不好,那幅《摇钱树下财神爷问金蟾》就押给谢徵哥哥。”
“不必了。”谢枕川眼眉不自觉地跳了一跳,他自认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但暂时还不想要半世英名毁于一旦。
谢枕川正准备告辞,绣春忽然前来禀报,“小姐,书斋的人送画来了,是徐掌柜的夫君,他说此物贵重,要亲手交给您才放心。”
答应了事,梨瓷很是尽职尽责,“今日书房不便见客,请他到厅堂吧。”
谢枕川心念一动,“我随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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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轩听闻自家娘子说那幅无名散人的画卖出去了,原本还担心出事,打听清楚客人是广成伯府的表小姐,当朝富商梨固之女,还是带着一名书生打扮的公子前来买画,立刻便动了心思。
五百两,若是在两年前,连这幅画的一片纸也买不着,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已是不值钱的玩意了,倒是可以以此为契机发展新一届的客源。
这样想着,徐玉轩带着打包好的画作出发了。
因着岑夫子的缘故,集贤书斋与广成伯府也曾有过生意往来,他极为顺畅地登上了府门,如言在嘉禾苑的厅堂等候。
梨瓷与谢枕川很快便来了。
徐玉轩虽然与那位谢公子素未谋面,但听闻娘子称其与梨姑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甫一见面,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行礼,又将随身携带的画作打开以供查验,“梨姑娘,谢公子,店内先前人手不足,是以这才将那幅《珍木仙禽图》送上。”
梨瓷确认无误,让绣春收下了此画,又好心提醒道:“徐先生,五百两银子可还够啊?”
“够的够的,”徐玉轩连连拱手,又道:“我见二位气质非凡,定是风雅之士,本店在应天经营多年,也算是积攒了一些人脉,近日将举办一场雅集,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参加?”
梨瓷现在听到“雅集”两个字便有些头疼,正要拒绝,却见谢枕川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道:“愿闻其详。”
徐玉轩心中暗自得意,继续介绍道:“此次雅集,不仅汇聚了整个江南爱好书画的文人雅士,更有机会竞拍一些极为罕见的画作。”
梨瓷也起了一点兴趣,问道:“是何人之作呀?”
徐玉轩在心中算了算日子,意味深长道:“现在还未可知,要待到评选画作的人选落定,方能揭晓。依照以往的惯例,还需再过一月时日。”
他说“评选”二字时,有意拖长了声音,说到“惯例”后,又比出“一”的手势。
谢枕川已经了然,再过一月,便是圣上钦定主考官的时日。
梨瓷自然是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还有些失望,“连有哪些画作都不知道,那有什么意思?”
徐玉轩也不恼,反而笑得道:“梨姑娘有所不知,这雅集之妙,不仅在于画作本身,更在于可在集会上结识志同道合之人。试想,谢公子若能结交几位知己好友,得几位朝臣青睐,日后科举应试,定将一帆风顺。”
见鱼已上钩,谢枕川配合地露出明朗的表情。
这话虽然是对着梨瓷说的,但徐玉轩一直在仔细观察谢枕川的表情,见他似有所悟,又转头对梨瓷道:“梨姑娘您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若能与一位有功名的才子结缘,岂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句话梨瓷听懂了,连忙摇头以明志,“不打紧的,没有功名也无妨。”
……好不容易钓上的鱼,又被她一闷棍打回了水里。
不过好歹确认了线索,谢枕川也只好缄口,不露形色在心底盘算如何顺藤摸瓜再钓出更大的鱼。
“哦~”徐玉轩再次将两人打量了一番,他原本以为那位谢公子是个会拿捏讨好的,如今看来,在梨姑娘面前根本说不起话嘛。
他不禁有些叹惜,“明白了,那在下便不多叨扰,就此告辞了。”
徐玉轩拱手行礼,临走前,他又特地靠近了谢枕川,低声奉劝道:“谢公子,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还是要早些为自己谋划才是。”
饶是谢枕川惯来波澜不兴、深藏不露,此刻眼神也莫名凉了几分,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徐玉轩已经走远,梨瓷好奇地凑了上来,拉了拉谢枕川的衣袖,“谢徵哥哥,那位徐先生方才在与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谢枕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自梨瓷手中解救出来,抚平袖口褶皱,“劝我用功读书罢*了。”
梨瓷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谢徵哥哥可要留在嘉禾苑用饭再回去温书?”
谢枕川这才发觉自己今日为着画的缘故,与梨瓷枉费了大半工夫,他摆了摆手,行步如风,又似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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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方泽院内,北铭已经恭候多时。
谢枕川也不浪费时间,径直道:“我已查明,集贤书斋便是江南科举弊案贩卖贡额的中人,派人将整个西市街口都盯紧了。”
北铭心中叹服,没想到世子仅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如此准确地从诸多书斋名录之中发现了猫腻,他忍不住问,“可要让濯影司让下令拿人?”
“暂且不必,”谢枕川有意要放长线钓大鱼,他回想了一番徐掌柜今日言行,“那家书斋似乎是一名徐姓的女掌柜与她的夫君共同经营,女方应当并不知情,重点是那名男子。”
徐玉轩在谢枕川眼中此刻已是个死人了,但他仍是慢悠悠吩咐道:“暂且留他几日,将他每日行踪查探仔细了,去过哪些地方、与何人接触,过了哪些账目。”
“对了,他似乎还有个女儿,将妻女都派人看紧了,可别不明不白地就消失了。”
北铭点点头,濯影司虽不滥杀无辜,但必要时,也会用些非常手段。
布置得差不多了,谢枕川又问了一句,“京中礼部主事张康句,也擅丹青?”
北铭与此人打过些交道,在心中思索了三遍,实在没有印象,只好道:“未曾听说。”
“听闻他早年在大同时,曾为两稚子画过一幅小像。”
“这……”北铭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很快又听得大人继续道:“画的是幼年的梨瓷与谢徵。”
他立刻明白过来,“大人可是担心有人利用此画,破坏大人假借谢徵身份的计划?”
“不错,”谢枕川神色自若道:“此画留在张康句手中,总是个隐患,让人把此画送来。”
“是!”
【作者有话说】
前天请假,本来想写一点存稿的,结果直接从晚八点睡到早八点,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感受到了身体的疲惫,以后不敢那么熬夜了[狗头]
这章短小,因为我还没有写完,就接到了加班的通知,只好赶紧修一修赶小鸭子上架[笑哭]
然后出去跑现场,吹了六个小时冷风……晚上十点回来只写出两千字,全部放在这里了[让我康康]
《观音菩萨像》的描述参考吴道子《观音像》拓片。
“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出自苏轼《书吴道子画后》。
第26章 荔枝
◎玉润冰清不受尘,仙衣裁剪绛纱新。◎
周滢把要办雅集的事情与府里说了,原本大房的孙夫人还不大愿意从中馈里拿银子,和祖母说明后,反倒意外得到了祖父的支持。
虽是小辈们的小打小闹,但得了广成伯的表态,孙氏便是不愿办也得办了,府中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就连最近不大出门的周济也重新收拾了心情,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的几位好友递了帖子。
如今已是七月,四季中最为炎热的光景,广成伯夫人令人将背阴的华茂园收拾出来了,园中搭着挂画架,顶上新装了琉璃瓦,连草木也一新,凌霄花煌煌一路攀至松梢,色艳若霞。
还有一日便是举办雅集的日子,两位表姐都忙得团团转,确认宾客的名单、展出的画作、餐饮的食材、成套的碗碟用具……
梨瓷也为这次雅集出了大力气,除了借出举世罕见的苍云子《观音菩萨像》,还贡献了自己小厨房里的白案师傅,为明日宴上制作一道甜点。
方圆百里收来的新鲜牛乳,反复捶捣成柔滑细腻的酥油,凝在一小座绵密冰山上,再缀上一颗梨家商队快马送来的荔枝,这荔枝酥山便做成了。
试菜是今日的重头戏,广成伯府的女眷们齐聚一堂,瞧见这荔枝酥山,眼睛都亮了。
广成伯夫人是第一个尝的,她年纪虽然大了,牙口却很不错,吃了一口,便赞道:“以往觉得酥酪甜腻,配着冰吃,感受又不一样了,还是你这个鬼灵精晓得吃东西。”
梨瓷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自豪道:“听闻最近京中流行吃酥山,我特意请了师傅去京城学的,外祖母不嫌腻就好。”
紧接着是大房的孙夫人、刘氏和二房的姚夫人,几位夫人尝了一口,顿觉暑气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