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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笨蛋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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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暂且如此,”谢枕川随手将杨柳枝放下,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样子,神色懒散地靠坐在椅背上,他再次将画作细细打量一番,“你若是信得过我,余下的部分我带回方泽院修补,十日之后再完璧归赵。”
      “那就麻烦谢徵哥哥啦,”梨瓷算了算日子,正好赶得上画宴,“十日之后,滢姐姐她们要在府中举办雅集赏画,正好可以赶上。多亏了谢徵哥哥帮忙,这幅画可是重头戏呢,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替谢徵哥哥宣扬一番。”
      “那就不必了,”谢枕川的表情再次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只是你确定要请大家来赏这幅……《摇钱树下财神爷问金蟾》?”
      “有什么不妥吗?”梨瓷扑闪了两下长睫毛,赶紧问道:“可是这修复过后的画卷不能见光、不能见风?”
      “这倒不是。”谢枕川望着那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圆眼睛,忽然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世人难得有如此通透心性,又好怨善妒,就算知道了内情,也多半会认为梨家是见钱眼开、财迷心窍之辈,哄得清雅了一辈子的苍云子留下如此庸俗浮艳之作。
      谢枕川轻叹了口气,迟疑片刻,语气依然清沉自然,“只是我见云气低垂,漫卷四合,恐怕连绵阴雨将至,十日之内,恐怕不能成。”
      梨瓷面上浮现一丝失望,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初,“苍爷爷那段时间还画了一幅《日照金山图》,也送给了爹爹,实在不行,我派人去将那幅画也取来?”
      “此画也是发现金矿当日所作?”
      “不是。”
      谢枕川正准备松口气,却又听得她道:“是第二天,见日出朝晖落在金矿山顶上,苍爷爷又有感而发所作的。”
      ……
      旁人的金山,是“书角吹杨柳,金山险马当”,“金山忽动摇,塔铃语不休”,梨家的金山,便是金矿山了。
      谢枕川揉了揉眉心,倒也是名副其实。
      “从山西十日快马加鞭,恐怕也难到应天,”他作出最后的努力,清透嗓音此刻也透着些许慵懒意味,“谢家有幸藏有苍云子先生的一幅画作,此番亦随我来了应天,若是阿瓷不弃,不如就用此画?”
      【作者有话说】
      “书角吹杨柳,金山险马当”出自张玉娘《从军行》,“金山忽动摇,塔铃语不休”出自顾炎武《金山(已下阏逢敦牂)》。
      第25章 猫腻
      ◎好不容易钓上的鱼,又被她一闷棍打回了水里。◎
      “谢家也藏有苍爷爷的画吗?”梨瓷不禁有些好奇,“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谢枕川早已想好了托辞,不慌不忙道:“此画已有些年头了,是我及冠那年才意外所得,虽是赝品,但曾得过苍云子首肯,定能够以假乱真。”
      “好呀,多谢谢徵哥哥了。”梨瓷的脑袋转不过那么多弯来,只是想:既然苍爷爷都点了头,那和真迹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及冠”二字吸引,在心中算了算,谢徵哥哥比自己大五岁,他及冠那年,自己都已经搬来应天了。
      梨瓷又认真地叹了一口气,表达自己的遗憾,“要是我家没有在八岁那年搬走,我就可以和谢徵哥哥一起长大了。”
      “无妨,”谢枕川云淡风轻道:“你迟早要长大,也迟早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呀,”梨瓷无师自通地说着漂亮话,“而且也见识到了,还是谢徵哥哥好!”
      “嗯,”谢枕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直接戳破她的花言巧语:“还学会唬人了。”
      梨瓷眉眼弯弯的,“我才没有唬人,谢徵哥哥比小时候还好,不仅给我糖吃,还帮我作诗、补画!”
      谢枕川唇角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看来大同真是民风淳朴,这样笨的小孩,竟然还没有被拍花子的用一颗糖拐走。
      梨瓷看到桌上的画作,又忍不住怀念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还画过像呢,我们一起溜去书院玩,书院的张夫子正在教学生作画,见我们在课堂外捣乱,就把我们叫过去给他画了一幅小像。”
      她又抬眸看谢枕川,一边拿手划出好大一个圈,一边老气横秋道:“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没大没小。”
      谢枕川懒懒地斥了一声,并未往心里去。
      他自幼有名家教导,又天赋异禀,极擅墨画丹青,也熟悉皮、脉、肉、筋、骨五体结构,但他方才试图在脑海里勾勒一下梨瓷幼年团子的样子,却发现自己画不出来。
      他轻叹一声,“我竟然有些想不起张夫子的名字了。”
      “张康句夫子呀,”梨瓷自觉难得有胜过谢徵哥哥的时候,不禁得意起来,“他虽未曾教过你,但是是县学里最受人欢迎的夫子,那日画小像,还分给了我们冬瓜糖吃呢。”
      呵,怪不得记了这么久。
      谢枕川没太惊讶,哼笑了一声。
      他倒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张康句应是先任了大同学正,后来又去襄陵任了县令,后任知州,如今已入京擢升至礼部主事了。
      梨瓷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又笑眯眯道:“明明整日对着谢徵哥哥,我却有些想不起你幼时长什么样子了,可惜那幅小像还在张夫子手中,不然拿来看看,肯定十分有趣。”
      谢枕川可不觉得有趣,更不会给她拿画像与原主对比的机会,淡淡道:“往者不可谏,倒也不必了。”
      梨瓷也放下得很快,绕了一大圈,终于又将话题说回了画作上,“那这幅画就拜托谢徵哥哥了,那一幅画也拜托了。”
      谢枕川应了一声,将画卷小心收好,“一会儿我便去将那幅苍云子的画取来,至于这幅……《摇钱树下财神爷问金蟾》,修复好了再交还于你。”
      他快步流星,将这幅画带走,很快又带了一幅新的画回来。
      与梨瓷的粗枝大叶不同,这幅画被妥善存放在一个素净无饰的樟木匣中,外边还包裹着用细棉布制成的画套。
      谢枕川将画取出,徐徐展开,是一幅苍云子所作的《观音菩萨像》。
      其发髻高耸,以天冠束之,冠顶的小巧化佛及莲花纹也惟妙惟肖,祂跣足立于祥云之上,端庄圣洁,哪怕只是画像,也可从中领会到怜爱世人的慈悲之情。
      明明都是苍爷爷画的神仙,但感受却截然不同。
      梨瓷睁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都映着慈光。
      他微微笑问道:“可否?”
      梨瓷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真是太好了。”
      她一脸叹服又全然信任的样子,不得不说很好地取悦了谢枕川,他眸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阿瓷不验验此画真假?”
      梨瓷的语气里透着好奇,“为什么要验,这就是真的呀。”
      她幼时在苍爷爷家中见过许多藏画,也见过他作画,虽然她说不出什么门道,但就是知道。
      谢枕川自矜地“嗯”了一声,又问,“那若是雅集上,有人怀疑此画是赝品,你如何作答?”
      梨瓷顺着他设定的语境想了想,十分懂事,“说这话的人肯定没有见过苍爷爷的画作,我会请他再仔细看看,一定能体会到其中殊异的。”
      谢枕川浅浅勾唇,开始教她看画,“苍云子早年行笔差细,中年行笔磊落飘洒,善用蓴菜条描法,晚年后多用兰叶描法,若是将此画与先前那幅作对比,便可见细微差别。”
      若说梨瓷先前还在看画,此刻的眼神却不自觉转到了正同她慢声从容讲画的谢枕川身上来。
      此时虽近黄昏,但为了赏画,书房里已经亮起了烛火,灯下赏画,却不如灯下赏美人。
      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但谢枕川的容貌便俊逸有如神祗,霞光与烛光交织,勾勒出精致而冷淡的侧脸,是工笔中最为精细的描画,亦是写意中最为清逸的挥洒。
      他的声线清润悦耳一如既往,但似乎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听懂,语速较平常更慢些,便多了些温柔缱绻意味。
      “观其人物,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古今唯一人耳。”
      “回神,”见梨瓷发呆,谢枕川微皱了皱眉,修长手指轻叩了叩桌面,“在看什么?”
      梨瓷的反应比脑子快,“在看菩萨。”
      ……
      谢枕川耳根微微一热,轻斥一句,“不可妄言。”
      梨瓷果然没有“妄言”了,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眸清滢似琉璃,映出暧暧辉光。
      谢枕川被她折腾得没脾气,懒得再说了,只仔细嘱咐道:“此画这几日便悬于此处,不可有日光直射,屋内备些樟木条,不可熏香、不可扬尘,屋外要备太平桶,记住了吗?”
      这幅《观音菩萨像》世间仅此一副,是苍云子盛年任职宫廷画师所作,此后再无观音像了。
      他家底虽厚,但也无金山银山,经不起梨瓷这样能挥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