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因为这是极可能发生之事。
别说她这个婆婆了，就连林父这个公公，也未必不会劝她。
可……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赵夫人年近四十方得一子，在生下如海之前，不也照样被头顶婆婆整日训诫劝说？
因在婆婆手底下吃尽了苦头，赵夫人立志，绝不会为生子一事动不动训诫如海媳妇，但子嗣攸关林家香火，总不能劝都不能劝一句吧？
那等如海百年之后，岂不是无人供奉？
林如海看着母亲表情，不由露出苦涩笑意：“您与老爷也是年近四十才得了我，此后再无生育，谁知我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有一个孩子？”
“说不得，我注定没有儿子呢？”
想到那个早夭的儿子，林如海表情苦涩，“太太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子嗣吧？”
赵夫人却被林如海的话吓到了：“什么叫做注定没有儿子？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避谶，这样的话是能随意开口的吗？万一漫天神佛有谁听到了，真不给你送子可怎么办？”
林如海叹气：“哪有什么神佛……”
真要有神佛，林家前世何至于落得那般境地？
但赵夫人坚持，林如海只能转着圈儿给并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佛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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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赵夫人趁着请安，直接告诉贾敏：“子嗣之事一向看缘分，我也是年近四十才得了如海，你与如海新婚不久，实在不必为此担忧。”
“至于通房，还是听如海意思。”赵夫人循循善诱，“若如海不要，你也不要硬送。”
贾敏柔声解释：“我也是看那丫鬟自小在大爷身边伺候，想着大爷待她总有些情分，这才想将她提做通房姨娘。若太太不许，儿媳自不会强求。”
赵夫人茫然：“自小在如海身边伺候？”
贾敏抬头：“那位钱姓丫鬟。”
“你别是听错了吧？”赵夫人解释，“我家为让如海专心读书，隔三差五就要换掉他身边的丫鬟，连小厮书童都不敢久留，唯恐他们仗着情分引诱如海胡来，打扰了他读书。”
贾敏愣怔半晌，疑惑抬头：“果真如此？”
赵夫人连连点头：“你别信那些丫鬟胡扯，我家如海和哪个丫鬟都没情分。”
可这话，是前世您亲自告诉我的啊！
贾敏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夫人。
她还记得当时是自己与如海成婚的第三年，因为一直不曾怀孕，赵夫人特意将她叫到跟前，将钱姨娘赐给如海做了通房。
当时给她的理由就是钱姨娘从小伺候如海长大，情分非同寻常，不好再嫁他人。
还说钱姨娘一直等着如海。
贾敏想着娘家两个哥哥，以为钱姨娘也是林家为如海安排的婚前通房，只能收下。
原来，是假的？
难怪前世她收下钱姨娘后，如海回房看到后表情不对。
贾敏大受冲击，回到房间后许久说不出话来。
丫鬟见状，忙上前关切。
贾敏回神，苦笑：“无事，只是太太不让我将钱氏抬做通房。”
丫鬟大喜：“这是好事啊！”
大爷和太太都拒绝了奶奶为大爷安排通房，奶奶便可以理所应当地和大爷过红袖添香的婚后生活，等培养出感情，就算再有通房，也影响不到奶奶的地位。
贾敏却并不高兴。
就算没了钱姨娘，不还有其他姨娘？
即便赵夫人在钱姨娘身份上撒了谎，可这又影响了什么呢？
该纳妾不还得纳妾。
该求子不还得求子。
什么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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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的态度一如既往，林如海每次和她相处，总觉得彼此之间有一层看不到摸不透的隔膜，他用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她。
林如海有心和她相认，想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可惜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加之他还要在翰林院上值，努力读书为三年后的面圣机会做准备，于是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直到半年后，贾敏主动找到他：“琼枝品貌不俗，大爷可要将她收做通房？”
琼枝是贾敏从贾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原就是为林如海准备的。
林如海却再次拒绝。
贾敏还想再劝。
林如海却忍不住问她：“你知道琼枝每次见我，常有逾矩之处吗？”
这话他前世就想问了。
只是当时他与贾敏急于求子，许多不重要的细节只能忽视。
但这辈子他既不打算强求子嗣，很多前世在意却被迫忽视的细节，便有心弄清楚。
他追问：“还是说，琼枝的种种举动都是奶奶授意？”
贾敏：“？？？”
她震惊地看着林如海：“大爷在说些什么啊？琼枝待我最忠心不过，怎可能在面对大爷时言行逾矩？至于大爷怀疑是我授意，更是无稽之谈。”
“我若有心，征求大爷意见后直接为她开脸便是，何至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因为我不乐意。”林如海深深地看着贾敏。
前世到后期，林如海为尽快生子，确实主动纳了几房妾室。
但在他与贾敏成婚前几年，他可从未想过纳妾。
那时他年纪尚轻，根本不急着求子，又与贾敏琴瑟和谐，感情极好，怎会愿意有人横插在他二人中间？
是贾敏主动为他纳了几房妾室。
他难受几日后被迫接受。
贾敏震惊抬头：“怎会有人不乐意纳妾？”
即便她为人正派的二哥贾政，母亲赐下丫鬟之时，他也没半点儿不乐意的。
他甚至颇为高兴，让二嫂好一顿吃醋。
林如海对上贾敏不似作伪的眼睛，不由苦笑：“我若想纳妾，直接和奶奶开口岂不便宜？再不济，我也可以找太太安排。”
贾敏气笑了：“若大爷对我的安排不满意，难道不能拒绝？”
不过是说得好听。
她若真安排了妾室，他还不是欣然笑纳？
林如海叹道：“我记得奶奶曾说，要做天下第一等贤惠人。”
贾敏噎住，好半天才从大脑的犄角旮旯找出自己说这话的场景——
那是贾家四姐妹还无人出嫁时，她们几个连同世交家相熟的姐妹们聚在一起聊起婚后生活时，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因为贾家下人嘴巴没个把门，这话又是好话，很容易就传了出去。
但天地良心，贾敏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半分真心。
做天下第一等的贤惠人有什么好处？
难道能让她夫妻和乐，儿女双全？
贾敏婚后不久，就意识到了“贤惠人”背后的坏处，早将这话抛在了脑后。
不想，林如海竟记在了心底。
贾敏哑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林如海从她反应中，终于明白是自己搞错了。
他不由苦笑：“我可真是……”
但凡多问一句呢？
想到这儿，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奶奶还未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你知道琼枝每次见我，常有逾矩之处吗？
贾敏皱眉：“我说了，琼枝待我最忠心……”
她顿住，林如海有必要拿瞎话骗她吗？
有什么好处？让她将琼枝赶走？
赶走之后呢？
还是说，他对琼枝这个通房人选并不满意？
贾敏不愿深想，又提了另一个丫鬟：“若大爷不喜欢琼枝，我身边的玉露也……”
“我对夫人身边的丫鬟并无兴趣。”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奶奶还是仔细想想我的话吧，我还有事，今晚歇在书房就不回来了。”
说完，转身就走。
贾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沉默不语。
许久，她叫来了琼枝。
琼枝从小跟在贾敏身边，前世琼枝更一直陪着她到了最后病逝。
让贾敏相信，琼枝背叛了自己……
贾敏根本不敢相信。
所以等琼枝出现在她面前，看着琼枝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贾敏突然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万一林如海说的是真的……
贾敏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个结果。
反正，自己本就打算将琼枝给如海做通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何必在意呢？
想到这儿，贾敏讪讪挥了挥手：“无事，你和玉露将我那件湖绿披风找出来吧，我明日要用。”
琼枝笑嘻嘻点头，起身去找玉露。
贾敏没思考多久，便再次将这些让人烦恼之事抛在脑后，拿起手边诗书翻阅起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这辈子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不想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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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不想管，林如海却不愿意。
他难得抽出空来，回家整日和贾敏整日待在一起，还总爱叫琼枝出面做事。
次数一多，就算贾敏再眼瞎，也能看出琼枝看向林如海时的眼神脉脉含情，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