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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笨蛋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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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这对性情暴戾的褚萧和而言,已算得上是极轻的处置了,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紧接着便听得他道:“待到秋后,本王再来抄你满门。”
      话音未落,已是满殿寂静,众人皆听懂了他言外之意。
      谢枕川眸光微动,墨色翻涌间,亦有冷光。
      有些事,他可没打算等到秋后。
      章御史闻言一愣,也不要命了,直接破口大骂起来,“褚萧和,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小人,你迟早会——”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就已经被闻风而来的禁卫军统领捂上嘴拖走了。
      褚萧和接过圣旨,转身面向群臣,声音陡然提高,“今日起,本王代父皇理政。还望诸君与本王……”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同心协力。”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就差没摆明要众人站队了。
      不少人悄悄将目光向谢枕川投去,却见他神色淡然,古井无波,方才也不曾出言驳斥,不禁暗自揣度起来。
      “臣等谨遵殿下旨意——”
      参差不齐的应答声在金銮殿上回荡,权力交替之际,众人皆在观望,这场朝会开得四平八稳,暂未再起什么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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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枕川今日甚至比平日回得稍早些,刚踏入信国公府门,南玄便悄声道:“世子,国公爷已在书房久候多时了。”
      大皇子监国之事今日朝会后已经布告了,信国公听闻,自然按捺不住。
      谢枕川颔首,径直往书房行去。
      信国公正在书房内踱步,日光映出焦躁的影子,见儿子回来了,总算停下了脚步。
      “圣上不过三十出头,春秋鼎盛之年,若无王家从中作梗,如何就一病不起了,褚萧和竟也敢称监国,如此僭越之举,与谋逆何异?”
      谢枕川顺手合上门扇,声音依旧平静如清泉击石,“父亲慎言。”
      信国公不过一时气愤,很快便冷静下来,转而问道:“今日朝会,褚萧和可曾为难于你?”
      “褚萧和近日倒是难得地长脑子了,谨言慎行,”谢枕川唇角微扬,眼底却凝着寒霜,“他如今并未登基,还算收敛,不过那些夤缘攀附之辈,倒是个个趾高气扬。”
      “他们……”
      谢枕川截住话头,径直道:“濯影司直属天子,只要龙椅不曾换人坐,便没有他插手的份儿。”
      信国公神色稍霁,又道:“流萦……皇后娘娘那边,你可有什么消息?”
      与宫外私通消息本是大罪,更何况大皇子已经封禁宫中,不过濯影司眼线遍天下,信国公总觉得儿子自有办法。
      谢枕川果然不负所托,低声道:“圣上这两日都昏迷不醒,惠贵妃主理宫中,以侍疾不力为由,僭越将皇后娘娘禁足在坤宁宫,二皇子殿下也被吓得病倒了。”
      信国公面上忧色更重了,除了女儿,他担心的就是二皇子了,褚萧和要宫变,嫡子便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谢枕川便道:“父亲莫急,王家既要留着二皇子殿下作筹码,便暂时不会下手。孩儿已在宫中布下暗棋,必保娘娘与殿下周全。”
      “如今看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信国公长叹一声,忽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听说前些时日,梨家借出了三千营的军饷?这可不是小数目。”
      谢枕川的眉眼柔和些许,颔首应了声“是”。
      信国公点了点头,出言赞道:“此举实乃阳谋,听闻王党也不得不忍痛将神机营的亏空补上了。”
      他也是最近才听闻此事,十几万两的银钱,梨瓷眼都不眨一下便出了,也从未以此邀功。如今看来,儿子的眼光也没那么差,儿媳妇懂事明理,是家宅兴旺、瑞气盈门之兆。
      至于入赘不入赘的……在危急存亡之际,也不那么重要了,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都尚公主了,还管那么多作甚,由他去吧。
      “比起王党贪墨,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谢枕川勾起唇角,“军营内本就派系林立,为了筹措这笔军饷,恐怕也无暇他顾了。”
      信国公也颔首道:“五军营的李副将,与我有些交情,听闻营内如今人心涣散,一边惶恐濯影司彻查贪污军饷之事后,一边又要强行镇压麾下不满。上头弹压得越狠,下头怨气越重,听闻还有不少将士连拖欠的军饷都顾不得讨要,私自外逃了。这样也好,至少五军营应是腾不出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个素来主意很大的儿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兵贵神速,”谢枕川神色自若,语气平静得就像是讨论何时用膳,“趁褚萧和根基未稳,对朝堂的把控力度不足,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信国公长叹一声,“可那神机营的火器,一人便可以敌百,纵是骑兵精锐,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谢枕川一面沏茶,一面从容道:“神机营这些年除了欠发饷银,军备也未妥善维护,只要三千营按兵不动,想来他们也不愿主动开火。”
      一谈到军事,信国公便忘乎所以了,直言不讳道:“可三千营不动,你如何攻破皇城禁军?”
      他的消息也算灵通,信手拈来道:“就算禁军二十二营已被五军都督府收编,那几位都督也都是不爱沾事的老泥鳅,剩余腾骧四营也有三千六百四十七人,濯影司卫不过一千五人,皇城又有高墙固防,如何对敌?”
      谢枕川将茶盏递给信国公,“依李副将所言,五军营有不少兵力外逃,父亲可知他们逃去了何处?”
      信国公瞳孔骤缩,很快又谨慎道:“京中形势复杂,如今临阵变换阵营,你怎知他是真心弃暗投明,还是有意卧底?”
      谢枕川饮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来投诚的并非京师卫军,主要是地方十六都司卫所的班军,领头的那两位把总,皆与王家有过仇怨。”
      “既是如此……”信国公心中有数了,低声道:“何时动手?”
      书房的支摘窗高高撑起,框住窗外景色,西边犹悬半轮残日,余晖未尽,东边已经悄悄升起一弯浅白的月。
      谢枕川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悠悠道:“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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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国公离去后,书房重归寂静。
      谢枕川独坐案前,一盏茶饮尽,残留的茶汤映出他微蹙的眉峰。此役他已在军营沙盘前推演过无数次,正像他在父亲面前所言那般成竹在胸,可回府待得久了,却又无端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心绪。
      他未去翻阅那些繁冗的文书、军报,反而摊开一张素笺,取来紫毫笔蘸墨。
      谢枕川今晨出门时替梨瓷诊了脉,此刻笔下药方渐成,只是担忧她的身子,又多了些嘱咐。
      药方越写越长,心绪又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有细碎的金器相击声自门外传来。
      梨瓷今日着了一身雪缎短袖衫,外边笼着碧色的宽袖褙子,十二圈的臂钏在珍珠纱下若隐若现,细细的金圈和铃铛清泠作响。
      大皇子监国一事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真真假假的流言,身处旋涡之中,她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梨瓷飞快地迈过门槛,也不管谢枕川在做什么,挤进书案后头,将脸颊贴在了他肩头。
      谢枕川忽觉心安,他搁下笔,作势往后挪了挪位置。
      梨瓷绕到他身前,却发现他一双长腿仍旧将椅面占得满满当当,她小心翼翼挨坐在他膝上,素笺上铁画银钩的字迹已经映入她眼帘,“恕瑾哥哥在写什么?”
      谢枕川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清凉的微风破开夏日的沉闷,带来丝丝缕缕的甜香。
      他眉眼舒展起来,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感受着指下跳动的脉搏,“闲来无事,将阿瓷的药方略改了改,再过半月,便应当无碍了。”
      除却寻常的药物剂量、君臣配伍,后面还有冗长的补缀:若有发热、脉象沉迟,药方可添附子三钱,与生姜同煎;若见弦数则换柴胡,添一钱黄连……
      梨瓷第一次见这般详尽的药方,她本就怀揣着心事,此刻不由得拉着他的手,将自己圈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有些急切,“若是我觉得药苦呢?”
      她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喝药时最是乖巧,从不要人哄,难得的无理取闹,却越发让人心疼。
      腕间轻柔的力道松开,修长手指替她翻过一页,上边事无巨细地写着:若觉涩口,药房备有陈皮梅,以丁香和甘草新晒,不可多食。
      眼泪在纸上洇出圆圆的墨痕,晕开了字迹。
      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谢枕川的衣袖,梨瓷垂眸,卷翘的长睫依然盛不住泪光,“应天帝病重,你要去勤王吗,会不会有危险?”
      谢枕川望着她,深邃的眸光凝住,由浅及深地漫开一层更沉的色泽。
      他自然知道外边的流言是怎么说他的,拥兵自重,暗怀不臣之心,心腹幕僚也揣测不透他的心思,甚至有人进言以“清君侧,靖国难”之名起事,毕竟谢枕川身上也流着先帝的血,这皇帝让谁当不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