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绕苍苍

  白苍苍伸出脑袋在底下看了两眼，终于把心一横，决定下楼碰碰运气。现在天气偏冷，外面风大，对面的陈陌然隔着窗户提醒她多穿点儿，省得他洗手帕，白苍苍气急败坏地翻衣柜，从最底下老妈塞的东西里翻出了一件军大衣。
  然后她就裹着大衣悄悄出了门。
  到楼下的时候陈陌然已经在了，两人像俩小偷一样轻轻地踩着步子，楼下花园里倒有路灯，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晰，陈陌然的手电筒左右乱晃，白苍苍踩着猫步跟在他后面，寒风阵阵，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白痴，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来找卷子，这是人干的事么？最多不过去跟叶老师坦白 ，再拿一张卷子，也比现在这里挨冷受冻好，她现在可是好学生，应该不会受老师怀疑和白眼的。
  哎，主要是成绩差了那么多年，一时没转过弯儿。
  她碎碎念叨，走在前面的陈陌然停下脚步。
  白苍苍一时没注意差点儿撞到他背上。
  她赶紧刹住车，“你可别碰瓷啊。”要是碰倒了大冬天的她可骑不了自行车。
  “好学生？”陈陌然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确定？”
  “有倒数第三的好学生？”
  白苍苍手痒，她真的很想打人。
  她发誓，她一定要考个好成绩，让他知道，她白苍苍只要努努力，也是可以考前三的！
  应该……可以的吧？
  想到自己现在是火箭班，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自信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拐进了楼后面靠后山的那一面。
  在背风处，风声就没那么大了。
  白苍苍觉得四周静悄悄的怪寒碜人，特别是陈陌然晃动的手电下，那影子如疯魔一般时影时现，让她有些紧张，忍不住找了个话题跟陈陌然搭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你也有作业做不完的时候啊？”白苍苍幸灾乐祸地道。
  “晚上看了科幻世界，后来就一直睡不着。”
  科幻世界不应该有让青春期男生夜不能寐的内容吧？白苍苍想。
  两人一前一后绕着花园走了一圈，本来白苍苍该放弃了，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家，结果就听到陈陌然低声喊：“那……”
  花坛里有个花椒树，那卷子正窜在树枝上。白苍苍穿着军大衣行动不便，陈陌然爬上去把卷子给取了下来，然后用手电照在上面，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怎么，难不成不是我的卷子？”
  没曾想，就这么几分钟，陈陌然就已经将解题思路给讲了出来，白苍苍一边惊讶，一边记着，正要恭维几句，发现陈陌然将卷子翻了个面，然后嗤笑了一声，“卷子上画画，你也真够无聊的。”
  白苍苍心头咯噔一下。
  她在卷子上画了个小耗子。
  拜托拜托，千万别看出来什么问题。她不是很擅长撒谎，一心虚就下意识抬高音量解释，这一点儿，她妈说过好多次了。
  但她改不了。
  白苍苍哼了一声，抢了卷子就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听到陈陌然在后面说话。
  “白苍苍，好好学习。”
  白苍苍：“……”
  身边有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别人家的孩子”，她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哦。
  白苍苍强压下了自己青春期的悸动，偶尔会跟张旻浩通信，她自我安慰这叫笔友，多个说话的对象而已，并没有突破界限，只不过在某一天，她回信的时候下笔困难，倒最后却写了几个字，张旻浩，好好学习，十八岁也不晚。
  六十岁的老爷爷都能考大学呢！
  如果他们能一起考进大学，那时候，应该可以谈恋爱了吧。
  或许，她可以稍微考差一点儿，只要是个本科就行。
  考个一般本科，从现在开始努力，应该可以吧？她初中能从倒数提升到年级前列，就下意识觉得，学习其实也没那么难。
  白苍苍将信封贴在心口，默默地念叨，“应该可以吧！”
  第16章
  白苍苍的信寄出去三天之后，她听到了一个关于高二年级古哥的消息。
  方古这次真的被开除了。
  他们联合校外人员跟三中的学生打群架，据说是因为一个姑娘。事情闹得很大，参与者都记了过，会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通报批评，而作为领头的方古，这一次直接开除。
  白苍苍心情很沉重。
  他们口中的校外人员就是张旻浩。
  这次打架，张旻浩也参与其中。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白苍苍看到主席台后面靠墙的位置，站了一排的人。
  升旗之后，校长啰嗦了很久，开始是表扬物理竞赛获奖的同学，陈陌然不负众望，果然拿了一等奖。奖发完了，就轮到惩罚 ，台上打架学生所在的班级都被严肃批评，而校长要求这些人站到前台，给全校师生道歉。
  因为他们的行为，给尚德中学抹了黑。
  白苍苍四周的同学窃窃私语，她听到有人说，“方古终于被开除了，他太凶了，谁不小心惹到他就要挨揍。”
  “毒瘤，总算走了。”
  “他们打架听说是为了三中的一个女生，那个校外的老大喜欢？”
  原本白苍苍只是有点儿感慨，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校外老大喜欢，是张旻浩吗？
  “高二的，很漂亮来着。”
  “废话，不好看谁为她打架啊。”
  “你看这么一长窜的人，英雄难过美人关。”
  班主任这时候走过来，眼睛往队伍里一扫，一群人顿时噤声，等到班主任走开，又有人起了头，“那张旻浩前段时间不是追白苍苍的么？”
  白苍苍觉得自己站久了，骨头有点儿弯，于是她把头一抬 ，身子站直，胸脯往前面一挺，此等动作，自然引起了身侧人的注意，这个话题就此揭过，白苍苍昂首挺胸，一幅邪不胜正的模样，然而心中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天就这么昏昏糊糊地过去了。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白苍苍发现自己又被人跟踪了。
  两个人与她离得很近，并且还在交谈。
  “就是她吧！”
  “身材还行。”
  “背影很苗条啊！”
  “走快了……”
  这两人胆大包天 ，竟然在她身后对她议论纷纷，白苍苍忍无可忍，猛地回头，“你们想干嘛？”
  大概没料到白苍苍会这么勇敢，两人还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吐掉烟蒂，嘿嘿笑了一下，“你就是白苍苍？”
  白苍苍没吭声，那人又问，“张旻浩那小垃圾的……？”他眼神很黏腻，让人觉得恶心，“学妹，哈哈，小学妹。”
  明明干干净净的学妹两个字，被他们说出来愣是有些倒胃口。
  敢情还是寻仇！
  “不是。”白苍苍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另外一个混混大步上前将她拦住，“睁眼说瞎话，怎么张旻浩没看着你？”
  “你说我们打你一顿，张旻浩会怎么样呢？”
  “这么漂亮一张脸，我还真舍不得下手。”混混嘿嘿一笑，“让我亲一下就放你走。怎么样？”
  大约是因为容貌过于艳丽，白苍苍的人生中的确遭遇过很多次调戏，只不过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露骨，让人从心底恶心反胃。
  那人伸手要来揽白苍苍的肩，结果白苍苍也笑眯眯地伸手过去将其一拽，紧接着一个过肩摔把人摔翻在地，另一个要过来帮忙，被白苍苍一个侧踢给踹得连退几步，白苍苍犹如战神附体，将两个喽啰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最后她紧了紧双肩包的背带，“既然都知道我是白苍苍了，没打听到我是学过功夫的么？”
  人多了她还得掂量一下，现在两个小虾米，自然不需要她费多大的力气。
  第二天课间操，白苍苍看到了张旻浩。
  他竟然又偷偷溜进了他们学校。
  他将她堵在楼梯间，声音颇有些紧张。“你昨天被人骚扰了？三中的那些垃圾！”
  白苍苍摊了摊手，“还好，我把他们打趴下了。”
  张旻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笑出了声，“初中的时候你就很能打呢，我都差点儿忘记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古仔跟三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那女生本来是有男朋友的，结果两边就约了斗，我是他大哥，只能过去帮衬一下。”张旻浩微微叹气，“这次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以后不会发生了。”
  白苍苍翻了个白眼，“说得你好像是□□老大一样。”
  张旻浩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那个是我的目标。”
  白苍苍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下一瞬间，她勉强挤出个笑容，“那祝你目标早日实现。”
  说完之后，白苍苍转身往教室走去，张旻浩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抬高声音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白苍苍：“……”
  “好好学习，我试过了。”张旻浩说，“抱歉，可能哥不是那块料。”
  他说要读大学，家里其实也不反对。
  还给请了个家教，结果，有些人天生就会读书，而有些人……
  他还去测了下智商。
  总之，张旻浩觉得他能做的，应该就是早点儿进入社会，多挣点儿钱了。
  白苍苍脚步虚晃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张旻浩站得笔直，逆着光，他的脸上有一块阴影，唯有嘴角上的苦涩笑意，清晰可辨。
  ……
  他说他试过了。
  但不是那块料……
  那也没坚持多少天啊，白苍苍心想。她当初为了提高成绩，足足努力了一年。
  可能还是不够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