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昨晚在听说她的计划后，本应同音驹大队乘电车离开的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也改变注意留了下来，而赤苇京治则是立即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说什么也要陪她去机场。
“滨之调比赛那个晚上你就拒绝了我，这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小夏。”幼驯染一脸严肃道。
虽然去机场的路上还有乌野加上小黑研磨一共将近二十号人，但川濑久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反驳赤苇京治。
“好啦，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驻足在航站楼一角，川濑久夏掏出手机看了看，“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就回来找你们。”
八点半。
她并未回复母亲的消息，想来林卓卿那边也没有再为她预留停留的时间。
T3航站楼的出发大厅川濑久夏再熟悉不过，如今她却觉得这里大到有些不讲道理。
穿过值机柜台就是安检点，再往里看便不是她能涉足的区域了。
或许在她踏出扶梯的前一秒，母亲刚好走进了安检口；或许在她无头苍蝇般乱转的当下，母亲已经坐在了更远的商务舱休息室里。
耳边充斥着各种语言的机场广播，川濑久夏匆匆跑过第三对依依惜别的母女。
“上飞机之前、到了那边之后，都一定一定要联系妈妈。”
“行李箱超重了吗？诶，妈妈觉得也没有给你装多少东西啊。”
“旧金山还是太远了，妈妈真的好担心我们小奈……”
国际航站楼里最不缺离别和眼泪，玻璃幕墙外，无数株被爱意滋养茁壮的花朵正带着沉甸甸的关心飞向未来。
真奇怪，除了奔跑带来的心率加速，我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多余的情绪。
即使我即将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分别。
现在，我只想找到那个人。
“MOM！”
那是一个算不上特殊的称呼，在这个人流量巨大的国际航站楼里，就连那个语言都是如此普通。
但川濑久夏就是随着他定住了脚步。
——他，一个金发碧眼、被人从地上抱起的白人小男孩。
视线左移，川濑久夏的眼神停在抱起他的女士侧脸。
妈妈。
“妈妈！”
中文在这里同样泯然众人，但视野里，林卓卿向安检柜台递出护照的手蓦然僵住。
川濑久夏再一次看见了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
将小男孩放在地上，林卓卿同身旁的高大男人耳语了几句，急匆匆挤出了安检队伍。
她走得很急，以至于那个小男孩的哭闹声已经可以传到不远处的川濑久夏耳里。
她昂贵的大衣衣角被跌跌撞撞赶上来的小男孩重新拉住，川濑久夏看见了林卓卿进退两难的表情。
“停在那里吧。”川濑久夏提高了些音量，“别让他再哭了，会很没有安全感的，妈妈。”
小男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痴痴望向这个陌生人。
将周遭不断投向她的视线尽数忽略，川濑久夏直视着林卓卿，再度开口。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这个称呼了，妈妈。”
“前天晚上我们闹得有些难看，但后来我想，这说不定就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了，还是不要结尾得太仓促。”
“其实结婚之后这么多年，你在这里过得也不幸福吧？一个家里三个人全都不懂什么是正常的爱和亲情，这种关系早点结束，对我们也都好。”
“你知道前天晚上离开银座之后我又去了哪里吗？你知道我在宫城读的高中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朋友，我将来的升学志向是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你可能也不会好奇我为什么能在一夜之间学会爱、学会像个身心健全的人一样说话、生活。”
“选择来机场送你是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幸福和爱是什么，不是因为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你带给我的所有创伤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别妄想我会像个圣人一样一笔勾销。”
林卓卿曾经和她提过的爱人也跟了上来，看向川濑久夏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我还是恨你，非常、非常恨你。”
川濑久夏抓紧了身前用来隔断商务舱安检区和出发大厅的红色隔离带。
“祝你这次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再见。”
从她的第一句质问开始，林卓卿眼中欣喜的光就一秒一秒地暗了下去。
直到长达十七年的痛楚被川濑久夏一股脑地倾倒给她，林卓卿握紧身边人的手都开始颤抖。
被牵住的小男孩仰头看她，妈妈很难过，是因为这个和她有着同一双漂亮眼睛的姐姐吗？
那个姐姐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用力，但他只听懂了最后两个字。
妈妈教过他，那是她家乡的语言。
是人们分开的时候会说的话，妈妈说这代表说话的人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每次妈妈要离开家去日本，他和爸爸都会说着这句话吻别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妈妈和那个姐姐又为什么会不开心？
他偷偷地瞟向爸爸。
爸爸看起来非常不喜欢那个姐姐。
但这个姐姐刚才似乎对他笑了一下，况且，她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样漂亮。
他想，他是不讨厌她的。
于是，就像每次对妈妈告别那样，他大声喊——
“再见！”
转身的一瞬间，川濑久夏听见身后传来的那声稚嫩呼唤。
每个字音都严重走了调，活像婴儿对这个世界说出的第一句话。
是啊，再见。
再见，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光。
航站楼的布局在她眼中再次清晰了起来，隔着一整个扶梯，川濑久夏就看见了日向翔阳那头被阳光照得艳红的橘发。
他正朝着她的方向又蹦又跳，下一秒便不负众望地收获了影山飞雄和月岛萤的制裁和嘲讽。
音驹的红色队服也沐在朝阳里，黑尾铁朗开始反制裁一脸黑线的月岛萤。
踩着晨光，赤苇京治一步步上前。
“小夏，欢迎回来。”
“嗯，我们走吧。”
踏上乌野大巴，羽田机场在她眼中逐渐变成一颗模糊的小点。
车窗外，飞机不断起降，无数段崭新的人生在这里启航，又有无数个圆满的家庭在此刻团聚。
把视线从天空上收回来，川濑久夏看向手机屏幕。
【是否确认删除联系人“母亲”？】
没有一丝犹豫，指尖点向右侧。
【是】
再也不见，妈妈。
第113章
气温一天天回升，东北地区的空气里还带着残冬未散的寒意，关东却已经迎来了新一轮春天。
初春在这片土地上总是被赋予了许多特别的含义，比如说，毕业。
点点绿意开始在东京的钢筋水泥间冒头的时候，远在仙台的川濑久夏收到了一封封毕业典礼邀请。
可是这段时间她刚好要忙着期末考试，只能见缝插针地挑几个空闲日子往返在两座城市之间，尽心尽力地充当学长学姐们结束高中生涯的见证者。
终于，姗姗来迟的春意在东北地区登陆，三月十五号这天清晨，仙台市的地铁上几乎全是制服齐整的毕业生们。
与白鸟泽和青叶城西抢眼的白西装相比，乌野的立领制服多少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从没像今天这样意识到周遭有这么多别校的高三生，谷地仁花又朝川濑久夏身侧挤了挤。
一路只顾着安慰小学妹，因毕业离别而生出的那几点悲伤倒是也被川濑久夏忘了个干净。
直到同往常一样走进学校、打开乌野体育馆的大门、见到清水洁子和泽村大地几人身上工工整整的制服时，弥漫在校园里的那股感怀才真正找上了门来。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听见泽村学长沉稳有力的晨练口号；如果记录本不在自己手里，她的下意识里也再没有了清水学姐这个选项。
要分别了啊。
不像川濑久夏只把伤春悲秋憋在心里，身旁的谷地仁花嘴一瘪，杏眼里似是又盈满了眼泪。
见状，清水洁子忙从西谷夕和田中龙之介两人震天的哭嚎中脱身，一下子抱住了两个定在门口的后辈。
——她亲手为乌野排球部的未来选定的基石，她主动挑选的交心好友。
谷地仁花的眼泪更加收不住了。
拍了拍她的肩，川濑久夏走到一旁，从手里挑出两个精致礼品袋，朝被另一波人围住的两位学长递了出去。
“泽村学长、东峰学长，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心意，毕业快乐。”
即使到了能够一举澄清“留级五年”谣言的这一天，东峰旭的脸皮还是薄得令人诧异，接过礼品袋的瞬间，他整条左臂都在颤抖。
“诶——这个品牌？我记得他们的设计超难买到的啊……”认出熟悉的商标，东峰旭眼睛亮了亮，“哇——这个领带夹不是今年的秀款设计吗？这得多珍贵啊……川濑你确定要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