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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笨蛋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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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她环顾四周,更觉异样,毕竟这琴室内竟连一张桌椅案几都未设,窗也只小小一扇,四面墙上未有挂画,琳琅古琴悬了满壁,也是好琴,只是比起九霄环佩,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反正外边的雨势太大,暂时也出不去,她便试着想要拿起墙上一张琴,琴身却纹丝不动,是镶死在墙上的。
      褚萧懿现在对梨瓷很是依赖,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舅母,怎么了?”
      梨瓷突发奇想,“殿下,你说这张古琴里会不会藏着孝慈皇太后留下来的东西?”
      褚萧懿仔细想了想,“我并未听母后说过。”
      梨瓷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张九霄环佩琴都被随意留在了此处,还会留下什么呢?
      褚萧懿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她一起检查起壁上的古琴来,他还未开始学琴,不由得好奇地摸了摸琴面上那一排圆溜溜的玉石,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圆润的玉石竟“咔”地陷下了半分。
      到底是皇祖母的遗物,他慌忙缩手,“舅母,我好像不小心把这张琴弄坏了。”
      梨瓷也看到了被他按下去的十三徽,柔声安慰道:“殿下别怕,这只是标记音位的徽玉,坏了也无妨。”
      她过来看看能否将这徽位复原,却不小心将相邻的十二徽也按下去了。
      梨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试着按下剩余的十一徽,玉石同样应声下沉,不由得惊喜道:“这张琴的徽位,似乎本来就是活动的。”
      两人逐一查验,墙上共有三十六张古琴,每张琴的十三徽皆可活动。
      最初的惊喜渐渐化作无奈,如果说只有一张琴有问题,还可以好好推敲一下,现在这么多,倒叫人无从下手了。
      褚萧懿小声道:“要是舅舅在这里就好了,听闻他的算学也是国子监的头名。”
      梨瓷当然也想念谢枕川,但她却不曾这么想过。
      “可是我们也很厉害,是殿下发现了徽位有异呢。”她轻声宽慰褚萧懿,说着便指尖一挑,琴弦震颤着发出清越声响。
      铮然一声响过,梨瓷愣了一瞬。
      褚萧懿看出了她的疑惑,“舅母,怎么了?”
      学琴之人,耳朵也较旁人更为敏锐。
      梨瓷轻声道:“这张琴七徽处的按音不对。”
      她又试着调动这张琴的琴轸,按音却始终有所差异。
      窗外雨势渐小,两个人屏息凝神,重新按下这张琴的第七徽,竟然隐隐听得了机簧转动的声音。
      两个人立刻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可是三十六张琴,十三个徽位,要一次次地试出徽位有异的地方,要耗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梨瓷试探地问,“殿下可知孝慈皇太后平生最喜哪首琴谱?”
      褚萧懿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问题,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而言,的确是有些为难了。
      梨瓷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皇后娘娘哄二皇子入睡时哼唱的那首《雉朝飞》,这首古曲是齐国处士犊沐子年老无妻,见雉鸟清晨成对飞翔,触景生情而作,她原本以为这样急变而孤寂的曲调并不适合哄孩童入睡,后来才发现皇后娘娘只唱了雉鸟相伴嬉游的第一段。
      她信手弹出此曲选段,“这首《雉朝飞》呢?”
      这首曲子,褚萧懿已经听母后哼唱过无数遍了,如今听舅母弹来,又觉怡悦陶然。
      他安安静静地听梨瓷弹完,小声解释道:“母后说这首曲子是外祖母哄她幼时入睡时唱的。”
      嘉宁长公主为何会用这首曲子来哄孩童入睡呢?莫非是孝慈皇太后也曾为长公主殿下哼唱过这首曲子?可是,孝慈皇太后早逝,便是哼唱过,嘉宁长公主也不应当记得啊。
      梨瓷想不明白,但算是有了方向,而且这《雉朝飞》第一段只需用到五徽、七徽、九徽,眼下她只需要试弹五徽、九徽即可。
      天缘凑巧,才试到第十一张琴,就当真如她所想,找到了另外两张五徽、九徽有异的古琴。
      两人分别将这三张古琴上的三个徽位按下,便听得一阵异响,整座地台发出沉闷的轰鸣。
      “咔、咔、咔……”
      伴随着机簧转动的声音,宽阔的台面缓缓移开,露出下方幽深的石阶,台阶向下延伸,隐没在朦胧的微光里,不知通向何处,反而比彻底的黑暗更令人心悸。
      梨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身侧的褚萧懿已经紧紧攥住她的衣袖,“舅母,这里边是什么?”
      梨瓷也不知道,她还来不及回答,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铁器碰撞之声,似乎有人朝长安宫来了!
      她心头一紧,这才想到,方才那阵戒严的梆子声,若并非是因为谢枕川攻入宫中,那便是大皇子他们已经发现坤宁宫中的人逃跑了。
      走!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抱起薄毯,拽着褚萧懿冲向密道。慌乱中,她无意间踩到台阶上一处凸起的圆石,地台又“轰隆隆”地回移,最后一缕光被吞没的瞬间,梨瓷已经听见了殿门被粗暴踹开的巨响。
      “此处有人来过!”
      “给我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禁军的吼声隔着厚重的石板传来,沉闷得如同地底传来的雷鸣,紧接着便是桌椅倾倒声、瓷器碎裂声,连庭中那株枝繁叶茂的紫藤也被拦腰斩断,唯恐假山之中藏人。
      梨瓷屏住呼吸,将褚萧懿冰凉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更为那些古琴们担忧。
      很快,这些人便冲进了琴室,有人粗暴劈开了墙上的古琴,弦断琴裂,发出垂死般的哀鸣。
      众人将长安宫搅了个底朝天,喧嚣声才渐歇,虽无所获,但仍留了人把守。
      褚萧懿紧张得一颗心怦怦跳,很懂事地没有说话,眼睛里噙着泪水,望向舅母。
      此地不宜久留。
      梨瓷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牵起褚萧懿向密道深处走去。
      这显然不是临时挖掘的暗道,墙面平整,穹顶高阔,两人同行也不觉逼仄;每行五步,壁上便镶有一颗夜明珠,将此处照得宛如白昼,方才的光亮便是从此处传来的。
      并没有江湖话本中所写的那些危机四伏的机关陷阱,或者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只有看不到头的寂静。
      不过宫廷话本梨瓷也有涉猎,据传皇宫修建之初,君王便未雨绸缪,布下可以通往宫外逃生的密道,机密非常,非储君不可知。
      她不由得小声问道:““殿下可曾听闻过宫中修建有密道?”
      褚萧懿摇了摇头,“不知道。”
      梨瓷也没有气馁,毕竟应天帝还未立储,褚萧懿不知道也很正常。
      密道像一条沉睡的蛇,蜿蜒向下延伸,两个人走了很久,厚重的砖石渐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有一大一小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何处,两人终于看到了升起的台阶,和长安宫密道的布置一样,第一阶上便有一处凸起的圆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包裹静静地躺在台阶下。
      包裹约有巴掌大小,却被层层布料裹得严严实实,上好的松江棉布,上边还沾了些尘土,像是被人仓促丢弃后滚落至此。
      梨瓷和褚萧懿对视了一眼,眼中是同样的犹豫与好奇。
      小孩儿的胆子大,褚萧懿蹲下身戳了戳,包裹软绵绵的,看不出里边装的什么。
      他猜测道:“大约是什么易碎的东西,才被包裹得如此仔细。”
      “莫非是惠贵妃丢失的那枚玉簪?”梨瓷随口说了一句,也跟着蹲下身,“殿下小心些,还是我来吧。”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拆着开第一层棉布,布料一层层剥落,像是亟待揭开一个危险的秘密。
      不知拆了多少层,忽地露出一层明黄色的布帛,包裹住里边四四方方的东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梨瓷停下动作,轻声道:“殿下,要不还是你来吧?”
      褚萧懿点了点头,掀开那层明黄色的布帛,露出温润的玉质来,即便身处暗室之中,亦在夜明珠的照映下散发出暗芒,一条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盘踞于上,玺台阴刻山海纹,明黄色布帛沾染着干涸的印泥,猩红似凝固的血痂。
      小皇子的手肉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几个浅窝,堪堪能够握住两块茯苓饼,要拿起玉玺,便着实费力了些,此刻便忍不住地发抖。
      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父皇突如其来的重病、皇兄监国的圣旨、惠贵妃大张旗鼓搜寻的“玉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褚萧懿抬起眼,有些无措地看着梨瓷,“舅母,密道上边会是什么?”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我们可能走不出皇宫了。
      梨瓷也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又拆开他的双丫髻,重新束成端正的发髻。
      “殿下,休息一会儿吧。”
      -
      密道里不知日月,没有饮水和吃食,只有一张薄毯,两人一前一后地守着石阶上的机关,努力地听着密道上头的动静。但此处显然比长安宫更为紧要,只能听到模糊的人声,像隔着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