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风堇适时拿来干净的手帕,“阿月阁下,擦擦脸吧。”
“哦,谢谢。”微生月薄将手帕接过来,慢吞吞开始擦脸。
那刻夏觉得有些头疼,揉揉眉心又问他,“那你跑遍树庭,看到了什么?”
其实说真的,微生月薄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收集到,倒是——
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一眼那刻夏,“没想到你那么喜欢逗傻子玩。”
虽然那个傻子就是过去的他自己,这句话把他自个儿都骂进去了。
那刻夏装作没听见,抬步就走,“走了,去吃饭。”
“不是想知道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吗?吃完饭我再告诉你吧,如若不然,你怕是要将树庭翻个底朝天。”
“哪有那么夸张。”微生月薄嘀嘀咕咕,和风堇说好将手帕洗干净再还给她之后,他就捂着耳朵跟在了男人身后。
日光倾斜,将男人脚下的影子拉长,微生月薄在他身后踩一脚又踩一脚,然后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男人的背。
这一下给他撞得呲牙咧嘴,鼻子都撞疼了。
那刻夏转过身来,看着他张牙舞爪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有些恼羞成怒的微生月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小心些,到我这儿来。”
微生月薄觑着他的表情,不像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他才将手搭进对方的掌心里,然后就被紧紧握住了。
“那刻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微生月薄跟在他身边走走,好奇心重,嘴巴也闲不住,又问。
他只被欧洛尼斯的神迹带到过去,在那些早已经遗失的岁月里看到一些片段,模模糊糊根本拼凑不起来完整的记忆,
“因为你是笨蛋。”那刻夏说的话非常让微生月薄生气,他愤愤地戳戳男人的腰,“你就一定要埋汰我吗?”
“因为你心思单纯,善良纯净。”那刻夏换了个说辞,“如何,这个说法你满意了?”
虽然感觉那刻夏还是在糊弄自己并且在说自己笨,但这个说法确实让他满意了。
他哼哼唧唧跟着那刻夏去了他的实验室,饭菜已经打包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已经过了平日里那刻夏用餐的时间,在等谁不言而喻,在树庭捣了大半天的乱,微生月薄又觉得有些心虚,良心隐隐作痛了。
“吃饭吧。”那刻夏拉开椅子坐下,他盯着还愣在那里的微生月薄看一眼,“我说了会告诉你过去的事情就不会失言,还有,我可没有虐待人不让人吃饭的爱好。”
吃饱喝足,收拾完桌子之后,那刻夏给微生月薄倒了一杯气泡山葵醋,自己也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饮料,才说起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往事。
第134章 后风欲静而树不止
在翁法罗斯,自死亡诞生起,生与死的边缘就界限无比明确,死者无法复生,生者也不能前往冥河。
只用一只眼睛,就换来了再次见到血亲的机会,于阿那克萨戈拉斯而言,这是血赚的买卖。
人死后不过一抔土,一捻灰,用来当做炼金材料的眼睛,躯体,四肢,不过是为死亡提前支付报酬。
多么美好啊,姐姐就站在法阵中央,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伸出手去,却只捞到一片幻影。
和那刻夏有着相似面容的少女,就那样温柔又悲伤的注视着他。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了,早已经前往冥河的姐姐无法说话,阿那克萨戈拉斯的眼睛有着灼烧一般的疼痛,他却笑起来。
或许明年,或许明天,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因为这个丧心病狂的实验被指控,被抓捕,但他并不后悔开启这样的实验。
左眼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他却在这里看到了人的灵魂,即便很快,属于血亲的灵魂开始在法阵中消散。
“再见,姐姐。”
我做了正确的事情,十数年,一直如此,这就足够了。
房间里法阵的光芒正在慢慢熄灭,阿那克萨戈拉斯沉默地跪在地上,他准备了很多话想和姐姐说,但只见到了血亲的最后一面。
法阵最后一点光芒就要熄灭,阿那刻萨戈拉斯站起身准备收拾残局,却没想到一个陌生的人就那样出现在法阵中心。
他漂浮在半空中,慢慢落在地面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阿那克萨戈拉斯被这一幕惊的站起身来,突然出现在自己实验室当中的陌生人长相雌雄莫辨,眉间缀着一枚月痕,眼睫仿佛水凝结成霜,纯白的,看上去有些冷。
银白的发散落在身侧,宛若一条璀璨天河,迤逦铺开。
他阖着双目,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白皙纤长,青色的经脉在冷白的手腕间潜伏不动。
衣摆发梢无风自动,有微光从穹顶落下,为他铺上圣洁的光。
金龙浮跃,彩蝶翻飞,一片繁花盛影,是那刻夏从未见过的场景。
而后,那些光影全部没入他的体内,他也缓缓睁开眼,月白色的眼瞳蒙着雾,睁开眼的瞬间,所有的白悉数染上粉,风华皆入他眼,让他变得生动起来。
微生月薄撑着地面坐起身,有些懵,他这是在哪?他记得他和卡厄斯明明已经被黑潮吞噬了。
还有自己……
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就连身体都变轻了许多。
“你是谁?”那旁边的青年面上沾着金红色的血,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正警惕地看着微生月薄。
“你又是谁?”微生月薄歪着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今天的衣服是卡厄斯帮他选的,是很明艳的颜色,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像是树庭的一些学生会喜欢的艳俗读物里的桃花精怪。
他环顾四周,同样看到了自己身下的法阵,“难道是你将我召唤出来的?”
他的话音落下,青年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情绪激动起来,“我?召唤你?”
“难道不是么?”微生月薄轻笑一声,他站起来,来到青年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啧啧称奇,“用一只眼睛的代价,换来和血亲相见的机会。”
“你很厉害。”
青年面上的警惕更重了,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唔,你可以叫我阿月,他们都这么叫我。”微生月薄在他的实验室里转悠起来,随着他走远,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带着些许怅惘,“还有,你的眼睛,去处理一下吧,看着渗得慌。”
阿那刻萨戈拉斯早就准备好了清理眼睛的东西,他用纱布将那个窟窿遮挡住,依旧对突然出现的自称阿月的人很警惕,期间一直在观察他。
“这是哪?”微生月薄转了一圈又回到青年面前,“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神悟树庭,阿那克萨戈拉斯。”
阿那克萨戈拉斯注意到阿月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不过短短瞬息的时间,他就完成了由人到灵魂的转变。
微生月薄注意到他的视线,他对自己身上的变化无比清楚。
死亡是不可逆转的。
在翁法罗斯,所有亡魂都要去到那冥河,轮到微生月薄时却出了差错,受法阵牵引来到了这里。
而现在,他成为了被冥河拒绝的特殊例外。
微生月薄还在状况之外,他还想着能够回到那个小村庄,或者能够再见卡厄斯一面。
阿那刻萨戈拉斯却从中发现了能够印证自己研究的天大机会。
一个现成的,活例子。
疯狂的阿那刻萨戈拉斯产生出如此疯狂的念头,但最终,他看着阿月,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一个来历不明的,被塞纳托斯拒绝的人,甚至可能是因为自己疯狂的研究才让他出现在树庭,才让他被死亡拒绝。
在没有弄清楚阿月的底细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
身边多了个有灵智的鬼魂,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
阿那克萨戈拉斯休息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用被子蒙住脸,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坐起身来,“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微生月薄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树庭,甚至离阿那刻萨戈拉斯远一些都会被莫名其妙的牵引力拉回来。
这让他有些郁闷,怎么会这样子,变成灵魂体也一点都不方便。
“可是我很无聊,还不能离你太远。”
“我明天想办法把你送回去,行了吧?”阿那克萨戈拉斯好声好气地和他讲道理,“明天一定。”
他看着那双琉璃珠一般的眼睛,“我保证。”
好吧。
微生月薄勉强相信了他。
第二日一早,阿那克萨戈拉被人喊醒,他一睁眼,就对上那张漂亮的有些妖冶的桃花面,差点没被吓得掉床下面去,“你做什么?”
“快点,我很急的,你不是说要想办法送我回去吗?”微生月薄催促他,青年无法,只能起床。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但阿那克萨戈拉斯根本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到底是为什么才让阿月从冥河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