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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溪[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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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可你此番回山,神魂却极其不稳,似是遭受好一番磋磨——我说的并不是历练那种,而是……而是有人对你用了酷刑,反反复复折磨了你!”
      岳听溪怔住了,她未曾想到青玉山人竟连这也能瞧出来,张了张口,正欲解释,眼睛和鼻子忽然一酸,继而视线一片模糊,热泪扑簌滚落,砸在手背上。
      青玉山人当即站起来,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冷声恨道:“是那厮干的?你若愿意说,老祖宗且听着,若不愿……”
      她话音未落,一手带大、自幼便十分坚强执拗的姑娘便一头栽入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岳听溪不管了!
      前世遭受的种种苦难与折磨,要是连青玉山人也听不得,她还能告诉谁!
      察觉到她要讲述的事情非同一般,青玉山人立即张开隔绝屏障,不允许任何妖打扰。
      “乖,难过就哭个痛快,老祖宗陪你。”她动作轻柔地抚着岳听溪的头发,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拥了拥。
      岳听溪抽着鼻子“嗯”了声,又哭了一阵,才低低地道:“老祖宗,我……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上一世至死也无妖来找她,但她并不责怪溪山众妖——两族的万年契约,让妖族本就在人界有着诸多限制,更何况她中了蔺朝曜的傀儡邪术,就算是青玉山人亲口派妖下山找寻,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除非直面蔺朝曜,将他逼入绝境,但倘若以妖族身份与仙门势力的掌门对峙,必定会掀起事关两族存亡的大祸!
      没听见青玉山人的回应,她只当对方默许,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把自己记忆最深的事讲出来。
      沦为“提线木偶”的那五年,重复且无止境的一日又一日。
      被剖腹取丹时的无法反抗,被拘束于锁妖台上,鲜血流干、五感一点点散尽的日日夜夜。
      以及……死后事。
      只不过,那方满是暗金色文字的空间令她回想起来就觉得不适,她便只说是自己死后魂灵所见。
      最后,是秦溯流的猜测。
      “那位秦家的大小姐告诉我,她与蔺掌门的亲妹妹认为那厮极有可能是遭了邪祟夺舍,但不论如何,她都愿意助我杀死现在的蔺朝曜……”
      岳听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青玉山人轻嗤一声。
      “遭了邪祟夺舍?这话她干脆还给自己吧!”青玉山人将岳听溪搀扶回座位上,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热茶,“我可从未看走眼过,既然蔺朝曜带走你时,便已经遭了邪祟夺舍,那与他一样神魂肮脏的秦大小姐,现下壳子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祖宗……”
      “小听溪,我只在久远之前,从那些妖魔身上见过这种神魂!”青玉山人截住话,神情严肃,“你也应当知晓,妖魔是扭曲至何种程度的妖族。杀人、食人,就连幼妖都不放过!除却提升修为,更有甚者以此为乐,互相攀比!”
      岳听溪沉默了。
      依照她对秦溯流的了解,以及《世事书》的记载,这个时期的秦大小姐,应当是看重家人、珍视生命的好孩子,即便对谁深恶痛绝,也必定是对方作恶在先。
      秦家上下都敬她,自己也不曾从她那里感受到所谓“仙二代”的冒犯。
      可是……
      她同样相信青玉山人的话。
      青玉山人没有必要骗她,若想驱逐秦溯流,只需在刚才将之拦于山下就可以了,而不是如此拐弯抹角,这也不是青玉山人的作风。
      但这样一来,秦大小姐如今的神魂状态又要如何解释?
      见她始终沉默,青玉山人也不着急,只是提醒道:“若非邪祟夺舍,那她恐怕与你是一样的情况。”
      岳听溪眸光顿变。
      她脑中一片空白,又听青玉山人继续道:“只不过,你历经磋磨仍能守住本心,而她没有。”
      “她……”
      岳听溪本想说,不是这样的,上辈子的秦溯流无端家破人亡,自己也不幸坠入妖魔界,能从那种炼狱修罗场一般的地方逃出来,性情会扭曲也情有可原。
      可她说不出话,发不出声。
      潜意识里,她不想为上辈子的秦溯流辩驳哪怕半句话。
      “不过我也清楚,你向来有自己的主见与打算。”青玉山人轻叹一声,“既然她如今尚且值得信任,在你看来也配得上能够并肩作战的盟友,那就先利用她实现你如今的心愿吧。”
      她取下手上的玉扳指,不由分说为岳听溪戴上,“这是方才就为你准备的,你若不打算违反两族契约,便在察觉到危险之时动用其中的物资,不管防御法器还是传送符,我都放进去了。”
      “若你打算杀了秦大小姐,万不可玉石俱焚!”青玉山人顿了顿,眸中流露出哀伤,“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又经历了那般惨烈的事情……这一世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吧,溪山的护山结界永远为你敞开。”
      -
      离开青玉山人的木屋,岳听溪只觉耳畔和脑中一直在嗡嗡作响。
      她一边想,秦溯流最好是与自己从同一个时间回来,而不是被邪祟夺舍,不然自己又该多一个要杀的敌人;一边又想,上辈子的秦大小姐,何尝不是自己的仇敌?
      自己与蔺狗有一笔血债要算,与上辈子那位秦大小姐自然也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正拼命地想要冒头。
      青玉山人方才说,蔺朝曜是她救过的孩子。
      她那时以为蔺朝曜在骗自己,结果竟是真的。
      那蔺朝曜的青梅竹马……
      她猛地甩头,将胳膊掐了又掐,硬生生克制着,不愿去想。
      在她的努力之下,猜测的苗头倒是安稳了,可她却觉得委屈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呢……她怎么就能这么倒霉?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山路,不知不觉,看到了自己那座洞府。
      新鲜的艾草正散发着沁人香味,是她最喜欢的气味。
      但她不想进去了。
      也不打算逃走——洞府和溪山都是她的主场,要逃的人,怎么想都是秦大小姐。
      她只是无措,不知道今后还要如何面对秦溯流。
      依照她的脾气,或许她也该把大小姐套上麻袋揍一顿,再找个机会杀了她,就像对待蔺狗那样,可她做不到。
      死而复生之后,她别无去处时,是秦溯流收留了她。
      她们的相处时间算不得长,但秦大小姐没有哪次辜负过她的期望,甚至会主动帮她,她不想做的事,秦溯流也不曾强求过。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秦溯流现在究竟在想什么,是在补偿吗?还是又在利用她?
      见她迟迟不进洞,通过灰蛾子看到洞外景象的秦溯流立即从石床上爬起,难以置信。
      岳听溪的眼圈怎么是红的?
      哭过了?什么事惹哭了她?
      这事……与她上辈子的遭遇有关吗?她对青玉山人诉说了前世?
      按捺下心中涌起的无数猜测,秦溯流稍作犹豫,还是召回灰蛾,将已经凉透的“溪山红袍”一饮而尽。
      而后,她大步走向洞口,推开石门出去,站在了岳听溪视线之中。
      “蔺朝曜暂时没有新动向,你若想在自家留宿,我留下灰蛾,有事会与你联络。”
      她想,如果岳听溪此刻心中难受,或许还是暂时留在最熟悉的地方为好。
      “……不了,我回山只是摘果子、拿东西,现下可以走了。”岳听溪回过神,摇了摇头,这才走向洞府,“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察觉到她状态着实不佳,秦溯流神情微变,本想开口关心,转念想到岳听溪方才是去见了青玉山人,说不定又被强调了“那人族女子神魂肮脏”这点,迟疑一瞬,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点头应道:“好,那我就在这等你。”
      一进洞府,岳听溪发现刚来时那股潮湿气味已经荡然无存,应是被大小姐烤干了。
      整个洞府暖烘烘的,熟悉的温暖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却令她有些窒息。
      ——“怎么样?烘干湿气之后是不是很舒服?以后遇上梅雨天要记得这么做,睡觉也会更踏实。”
      “阿紫”的声音又在脑中清晰回荡开来。
      岳听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修炼时冥想的状态,让所有杂念统统退潮。
      而后再告诉自己:我是来收拾东西的,收拾完就下山,继续先前的计划。
      她决定就按照青玉山人说的做,利用秦大小姐达成自己的目的,一旦感觉不适,立即中断盟友关系,回山另想办法。
      片刻后,岳听溪封上洞府大门,和秦溯流一前一后往山下去。
      二人一路无话,一个不知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另一个仍能察觉到对方状态不好,不敢吭声。
      下山途中,倒是遇见了婵樱。
      婵樱还没走近,就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僵。
      ……总不能是闹矛盾了吧?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先前收了秦大小姐的“灵石小山”,便觉得不能当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