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敌方的情况如何,自己又有什么打算……她都希望岳听溪知道。
如此,岳听溪便不会轻易离开她这名怀揣着可靠情报的盟友,又或者,岳听溪最好能够被潜在的危险吓退,尽早返回溪山老家——只要自己能牵制住“蔺朝曜”,溪山便不会出事。
猝不及防得知这些,岳听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辈子,她虽然被困于蔺朝曜身旁五年,但几乎没有与他交流过。
不曾有过言语、思想上的接触,她就没办法深入了解这个人,自然也无从得知他曾经如何,又是否性情大变。反正她眼里的蔺朝曜,从上辈子到现在,都是罪无可赦的人渣败类。
至于所谓“二十年前救过的孩子”,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世事书》也不曾记载那段时期的内容。
反倒是当时另一位被救的孩子……不知为何,最近她总能时不时回想起与那个小姑娘相关的零散片段。
将秦溯流所说的话牢记心中,岳听溪斟酌再三,干脆岔开话题:“既然你仍愿意助我杀他,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妨讲讲别的情报吧,一介通幽师,怎么会跟妖魔扯上关系?”
她最在意的亦是这点。
上辈子与妖魔界相关的事,不管在她记忆里,还是在《世事书》的记载中,都只与秦溯流搭得上关系。
但她十分清楚,秦溯流是被迫进入了妖魔界——这意味着有人故意在那个时候打开了妖魔界的封印,搞不好还专门设置了通往妖魔界的传送阵。
或许因为秦大小姐的身份被定义为“恶毒反派女配”,《世事书》并未详写这点,不过从毁灭秦家的手段来看,造成一切的元凶,确实最有可能是一名通幽师。
……难不成,那名通幽师就是如今的赫蜃吗?正巧今日蔺朝曜还亲口对自己假扮的赫蜃说过:“你的夙愿是解开妖魔界的封印。”
“看来你也想起蔺朝曜的话了。”秦溯流道,“关于这件事,我逼问了赫蜃很久,奈何他死活不肯说,要么是还未有确切消息,要么是他与妖魔缔结过言灵契或主仆血契,说出口则必死。”
“不过,我已拿到了他随身携带的储物法器,族中长老也第一时间赶去了他在鬼市的宅邸,明日我再问问情况。”
“那今晚呢?”岳听溪下意识问。
“今晚自然是好好休息。”秦溯流起身,朝临近卧榻的地板上一指。
昨夜岳听溪睡过的那块白狐毛软垫,就这么铺开来。
“我听闻蛇妖最喜欢盘着蛇身睡,待在我这间房里,不管你怎么把蛇身盘满地,都不会被发现。”她看向岳听溪,话虽说得从容,心跳却如擂鼓。
她会留下么?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昨晚被拒绝了,今晚会有机会吗[托腮]
17
第17章
◎蛇尾爬到了她的卧榻上◎
考虑到未来还要与秦溯流保持互相信赖的盟友关系,岳听溪不得不尝试理解大小姐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诉求。
因着上一世被利用、被伤害的经历,她其实不太想跟秦溯流待在一起休息,至于放松地现出蛇身盘满地,更是不可能了。
并且在她看来,受到这位大小姐的“邀请”,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秦溯流给她的印象类似于山中领地意识强的大妖,把企图靠近地盘的家伙赶走,这才像她们的作风。
但大小姐似乎真的特别想邀请她同居一室。
就算是先前那个说辞——为了监视她,所以必须把她留在身旁盯着,可她昨晚便是在房间外头睡的,那时大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中途也并未喊醒她,任由她一觉睡到天大亮,明显是默认了,怎么只隔一日,大小姐就希望她进来睡了?
岳听溪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以免惹得对方不快,影响到她们的临时盟友关系。
她想了想,还是走向白狐毛软垫,盘膝坐下,取出厚书册,仰头试探道:“我能夜视,翻书时只要慢些,便不会发出动静。昨晚我也睡饱了,溯流姑娘只管养精蓄锐,不必特意关照我。”
这个借口应当没有什么错处,本来她就打算看一宿书,现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只要不影响大小姐休息便是了。
得到答案的秦溯流面上不显,实则恨不得立即抽走、没收那本书,告诉岳听溪凡事要讲究劳逸结合,今晚该睡觉了,要看明日再看。
可她不敢。
她能察觉到岳听溪对自己的警惕,如同一只刚被带到新地方的猫,时刻防备着周遭的一切,哪怕是善意。
愿意留在此处,对于岳听溪而言恐怕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自己合该见好就收。
“来日方长。”秦溯流在心中提醒自己,而后对岳听溪笑道,“如此,我先休息了,听溪姑娘请便。”
她挥袖熄灭房中灵力灯,却仍为岳听溪留了一盏,令暖橙色的光映在书上,照亮每一个字,随口编了个理由:“没一点光亮,我反而睡不踏实。”
发现秦大小姐当真上榻歇下,岳听溪松了口气,看书更加专注了。
依照大小姐刚才的话,明日要调查赫蜃的物品,听取前往鬼市宅邸的长老传回的情报,搞不好还得再过去一趟,如此,一天又该结束了,她得抓紧时间多看几页。
一时间,房中变得无比寂静,翻书声与呼吸声皆微不可闻。
秦溯流本打算冥想修炼,可最在意的人待在身旁,她反倒难以静下心,一闭上眼睛,便开始不自觉地回想上辈子与岳听溪一同经历的一切。
血色的记忆碎片试图趁机冒头,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至少今晚,她希望她们的过往交集只剩下二十年前那场邂逅。
伴随极其轻微的翻书声,她莫名心安,倦意也跟着涌上来。
不多时,脑中模糊而破碎的画面渐渐清晰。
她坠入了梦境。
披着不合身水色长袍的小姑娘,懒洋洋地枕着凉飕飕的漆黑蛇尾,怀中亦抱了一段蛇身,闭一会儿眼睛,便悄悄睁开一只,好奇地观察蛇妖,瞧瞧她在做什么。
如此这般反复数次后,她听蛇妖笑问:“怎么还醒着呢?”
“睡不着,在想事情。”小姑娘干脆不装了,就这么抱着蛇身与她对视。
“小小年纪就有心事啊?”蛇妖略有些惊讶,“想跟我讲讲吗?”
“……不想。”
“那姐姐就自己猜啦。”蛇妖柔声道,“你根骨不错,体内又有灵力,想必已经踏上修行之道了,是在苦恼修行中遇到的难处吗?”
见她不吭声,蛇妖继续猜:“同你一起的还有个男孩子,我见他对你矜持有礼,却又处处挂念,难不成,他就是你的‘竹马未婚夫’么?你在为感情之事发愁?”
“绝无可能!”小姑娘却突然像个炮仗一样炸了,气鼓鼓地直起身,“虽然确实有婚约,但不是我想定的!我最多只把他当义兄看待,也跟他认真讲清楚了!他要是胆敢把我当妻子,我就剁了他的……总之让他当个笑话!”
蛇妖没料到她会如此生气,一边惊讶,一边道歉连连,待她消气,才解释道:“是我情情爱爱的话本看多了,冒犯了你,往后不会再提了。”
小姑娘轻哼一声,抱紧了蛇尾:“那你把我卷起来,我就不生你气。”
她话音刚落,便觉身上贴来冰凉,漆黑的蛇尾很快如她所愿,缠绕上来,将她松垮垮地卷在当中。
“……我还是觉得,你这孩子好生奇怪。”
她正眯起眼睛享受,只听蛇妖小声道,“别说人族,就连山中大妖都怕被我的妖身缠住,唯独你乐在其中。”
“谁让我喜欢你……”小姑娘脱口而出,自觉失言,忙不迭改口,“的尾巴!”
那时,她想起娘亲曾讲过“爱屋及乌”的故事,也不晓得自己这种情况,又算不算“爱蛇及尾”呢?
要不是人、妖两族有着万年契约,妖族若下山,必定要遵守诸多规矩,重重束缚加身,她真想把听溪姐姐带回家中,央她每日都要缠一遍自己。
……
秦溯流挣扎着醒过来。
她感觉身子被什么压迫着,虽有些透不过气,但这种触感好生熟悉,便强行令自己从美梦中睁开眼睛。
尾巴。
漆黑的蛇尾,不知何时搭在了自己身上,没有缠,只是搭着。
她很想摸摸光滑冰凉的蛇鳞,却又不敢碰触,怕将它们的主人惊醒了,便只是抬手凝出一面水镜,使之悬浮于半空,映照出此刻景象。
——打算看一宿书的岳听溪已经睡了,人形的上半身安然卧在白狐毛软垫上,下半截则化作蛇身,一半拖在地上,另一半爬到了她的卧榻上。
然而岳听溪对此似乎并无察觉,搭在她身上的蛇身甚至还在扭动,看那架势,像是要把她卷起来。
看罢,秦溯流顿时屏住呼吸,撤去水镜,一动不动地静候着,竭力压制住身体轻微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