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奇异的光柱没有温度。
眼睛在聆听。
耳朵在嗅闻。
鼻腔在触碰。
皮肤——睁开——
看到。
“人。”
奇异的光柱发起疑问。
胸腔被大量填满。
又好似大量填满着的某种东西，冲破堤坝地流泄。
“人。”
奇异的光柱，妈妈，世界。
发起疑问。
“——你过得好吗？”
林见渊仰头望着天空。扩散到边的瞳孔恍惚空洞，无法视物，却又看到一切。
【悔念】停止呢喃。
【踟蹰】放下裙摆。
【罪己】僵硬痉挛。
【无望】静止凝固。
【激惹】战栗不止。
【畏葸】随风飘散。
【谵妄】微微仰头。从深渊之地，仰望天空。
全世界的异端都在此刻同时仰望天空。
人。你过得好吗。
林见渊左手掌心刻印滚烫。他拼命用力，用力地和携玉十指相扣。
人。你过得好吗。
原来如此。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
“我过得很好。”
巨大光柱刺目，令人晕眩欲死。
林见渊无法张嘴，无法回答。
因此他在内心自信大喊：
“我！过得！很好！！！”
暗红色阴影涌现！
林见渊一怔，艰难地微微偏过头，看到他身边的携玉拼命伸长身体想要保护他。
熟悉的身影，却在十指相扣的一瞬间膨胀数百万倍！
肉红巨浪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这一次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全球上空！尽数被暗红阴影遮盖！
林见渊浑身一震。
下一秒。更多的东西涌入感官。
轰隆隆——地铁冲向站台。
漆黑的深夜，地铁犹如巨兽吞下一张张疲惫的脸。
地铁门关上。砰。
砰！桌子被掀翻。
绝望的矿工满脸污泥，怒不可遏地冲向西装笔挺的人。被一大堆保安拦下。
混合着血汗的大哭响彻云霄。
哭声响彻云霄。
饿。胃部痉挛的饥饿。
焦渴、饥饿、寒冷、伤痛。
仰起头渴望得到救助的目光，得到的回应是从天而落的炮弹。
四肢离开。
失重。
失重。
脚下空无一物。
跳下站台的那一刻已经后悔，却回不去。只能重重地坠落。
重重地跌向轨道。
轰隆隆——
无数个。人。
大量的。情绪。
好的。坏的。
坏的。
坏的。
坏的。坏的。坏的。坏的。坏的。
林见渊睁大眼睛，浑身剧烈震颤。
不，不不不不！
坏了！这次坏了！
这次不是冲他来的！
这次是冲着全人类来的！
这是全人类投票！！！
第139章 清洗
“别！不要！”林见渊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挣脱强烈巨大的光柱。
他拼命想要关上这个【窗口】。
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等等！妈！世界！妈！等等！！！妈！！！”
林见渊病急乱投医，拼命挣扎拼命大喊。
恨不得给半空中那个看不到的妈当场跪下！
疯狂求饶试图唤醒母爱。
但失败。
谵妄轻轻放下最后一块积木。
空洞的眼，静静看着暗红色的积木。
“巨噬。”
砰！
林见渊脱离光的束缚, 从半空中砸在地上！
“携玉！”林见渊左手一空, 扭头去找爱人, 却发现爱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携玉不见踪影, 偌大的S级监室只剩下林见渊和谵妄两人。
左手掌心刻印还在。他知道携玉在哪里……他知道携玉在哪里！
“捏捏！”
林见渊伸进裤兜, 掏出捏捏乐大吼一声。
“妈妈的选择是全人类的投票，坏了王妃已经上天。大王！捏捏乐吃不下全人类的时间。怎么办。”
光阴贼摇头晃脑, 蜗牛触角像果冻一样Q弹。
“救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捏捏果然谵妄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林见渊火冒三丈地瞪向谵妄。
谵妄仍然坐在一地积木中间。微微垂着眼。
像一个被捣坏了灵魂的人。
林见渊不再去管谵妄。而是用最快速度, 冲到管理局顶层！
顶层。天台。
局长和时少宁正站在整个管理局的最高处，大受震撼地仰望天空。
“林见渊！”局长大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见渊冲上天台的第一时间就心里一沉。
巨大阴影遮天蔽日。
暗红色纹路似乎在微微蠕动, 就像一张无限展开的胃壁，柔软黏膜代替了天幕，将全人类牢牢地笼罩其中。
全人类仿佛被吞入巨兽的肠管里。漫长没有尽头。
“携玉……”林见渊咬牙。
“他又暴走了？”时少宁皱眉, 扭头和局长对视一眼。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局长道：“发起最高警报！通知全球管理局！张开防护层！”
一声令下, 指令迅速传遍全球！
天空中, 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如胃壁蠕动。暗红色的纹路影影绰绰。
不知何处, 一滴水珠滴落。
啪嗒。
透明的液滴落在地面。如春雨柔柔渗入泥土。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啪嗒。啪嗒。
无数雨滴坠落。
建筑、马路、广场……都被透明的液滴覆盖。
然而想象中的腐蚀并未发生。
“咦？下雨了？”
行人看到眼前地面点点打湿的痕迹，一边从包里掏伞，一边伸手去感受雨滴。
啪嗒。
雨水落入掌心。
啪嗒。
雨水穿过掌心，掉在地面。
啪嗒。
公文包，雨伞，衣服，手表。掉在地面。
人，消失。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人怎么没了？！”
广场上爆发出惊呼。
然而惊呼只持续了短短一秒。
啪嗒。啪嗒。
惊呼来不及发酵。人类的, 衣服，配饰，手机，奶茶。啪嗒啪嗒全掉地上。
头顶的建筑无法遮挡。
建筑物之上如天幕撑开的巨大防护层也毫无用处。
因为水滴溅射。水雾蒸发。
呱。
一只青蛙从写字楼里跳出来。
呱呱。无数只青蛙从写字楼里跳出来。
它们本该在阳光下消散，此刻却没有阳光，只有漫无边际的透明的雨。
啪嗒。啪嗒。透明的雨落在青蛙背上。
青蛙得到润泽。呱呱满地乱爬。
螃蟹爬到十字路口。黑芝麻偷走头发。
大象高举象牙，核废水在天空摇晃。
巧克力无法溶解在点滴瓶于是整片湖面结晶。
枯萎的花瓣代替鱼鳞，冰川燃烧的火焰升高。
炮弹歌唱着回到天空，皲裂的大地愈合吞下种子。
刀刃的金属原子无序扩散，巨大藤蔓劈开高架桥。
无数。透明。雨滴落下。
人类消失。
全人类。消失。
管理局的楼顶，林见渊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的手指颤抖地攥着青铜回路。
【悔念】的刻印已经闭合。他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咔哒。保护了自己。
除他以外。
全人类。消失。
整个世界迅速地空旷下来。
透明的水滴清洗了全世界。
世界重新，宁静，整洁。
“携玉……”
林见渊浑身发抖，抬起头，望向天空。
暗红色的天空已经无法回答他。透明水滴不断落下。
“没事，携玉……”
林见渊艰难地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站起来。
“没事的，交给我……我来解决……”
他抬起左手，遥遥伸向天空。
仿佛在安抚那个已经无法回答他的人。
幸好留了一手。
林见渊努力控制住手指的颤抖，深吸一口气。
他渐渐恢复冷静，左手按住胸口那块青铜回路。
温柔的话语仿佛还回旋在耳畔：
“这是【悔念】的刻印。你戴着它……”
【悔念】的刻印保护了他。
青铜色的屏障环绕在他周围，挡开了一切落向他的透明水滴。
“宝宝，等我。”
林见渊闭上眼，勾起颈间细绳。
把青铜回路递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