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扯动。
慢慢抬起头。
慢慢抬起头。看到，门后，昏迷着的，人。
人。
那个，人。
红色的，血。从，人的，鼻子，口，流出来。
弄脏了，脸。
弄脏了脸。
谵妄静静地看着，大理石般的眼睛，缓慢眨动。
“携。”
舌尖，抵住，上颚。
气息，吐出。
“……玉。”
谵妄抓着一块红色的积木，手指微微痉挛。像无力，像微弱挣扎。
目光远远地落在钢筋混凝土沉重的大门后，昏迷着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脸色快要变得和他一样苍白。
“携玉。”谵妄说。
第123章 创伤
砰！
周围有很大的声音。震得耳朵疼头疼浑身疼。
就连地面都在震。
砰！
又是一声。
……放鞭炮吗。
怎么在这么近的地方放鞭炮。感觉很危险。
中秋……对, 中秋快到了……
不对，A市市区不是禁放烟花爆竹吗？
啊不过禁放也会有人偷偷放……
砰！
砰砰！
但是真的太近了。鞭炮的位置。
感觉很危险……
林见渊吃力地睁开眼，茫然环顾四周, 看到很多人。
很多人, 衣着狼狈, 浑身脏兮兮。正在跑。
血, 汗, 污泥。
灰蒙蒙的天空。
造型古旧的战斗机低空飞过。
……战斗机？
林见渊茫然地睁大眼睛，呆呆立在原地。
砰！
巨大的震响把他整个人掀翻！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有个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朝他大吼一声。
林见渊没能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手里抱着孩子，背后还背着行囊。
……行囊？
林见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感觉大脑很迟钝, 无法思考。
忽然，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熟悉的神秘的白发老太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盯着他, 而是和他一样正在看着那个抱小孩的逃亡的人。
砰！
有什么东西像西瓜一样炸开了。
热烘烘的东西溅了林见渊一头一脸。
林见渊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到满手鲜红。
滑腻肉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他的大脑很迟钝, 无法思考。只能呆呆抬起头。
他呆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也恰好回过头。和他一模一样, 脸上，身上，都是血。
啪嗒。
滑腻的肉块顺着老太太的衣襟掉在地上。
老太太默不作声。和他在硝烟弥漫中对视。
下一秒，抽帧。
老太太消失又闪现。
放大了一些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说——
“世界。”
林见渊嘴唇翕动。喃喃重复。
“世界。”
“世——界——”
“林见渊！”
“林见渊！听得到吗！林见渊！”
吵。
很吵。
耳朵痛。眼睛痛。头痛。鼻子痛。喉咙痛。
全身都好痛，像要裂开了。
脑袋西瓜一样的要裂开了。
鼻腔像被冰锥狠狠凿过，痛得要命。
林见渊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有如千斤, 就像被水泥糊上。
只能看到不断晃动的光影。强光。眼球拼命转动却怎么也没力气睁开眼睛。
“林……”
“见渊……”
“……宝宝……”
“……渊……”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听起来好害怕，害怕得快要哭了。
啊，不要哭啊。没事的。怎么了啊宝宝。不要哭。不要哭，告诉我啊。怎么了嘛。
怎么了嘛宝宝。
不要哭。
不要哭。
“不要……哭。”
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携玉浑身一震，猛然望向病床上的男人。
病床上的林见渊脸色惨白，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断转动，干涸嘴唇微微翕动。
“携……”
沙哑的喉咙吐出气音。
“携玉……别哭……”
林见渊睁不开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颤动，苍白手指在病床上无力地摸索。
“宝宝……没事的……没事宝宝……别哭……”
携玉一把握紧他的手。
“我没哭。”
携玉哑着嗓子，低笑了声。不知道在笑谁。他低声说，“我都没有眼睛，我怎么哭？……我没哭。”
林见渊醒了。
醒过来时人在管理局病房，床边放满机器，病房里站满人。
室友像只应激的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
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都快成这病房的常客了嘿。
“宝宝。”林见渊摸了摸室友，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像一万年没说过话一样，“宝宝，我没事了。”
这话并不是为了安慰室友，林见渊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了。
从昏迷中苏醒之后，理智也逐渐回笼。
林见渊没有失去记忆，他记得昏迷前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在谵妄的监室里疯狂打喷嚏。”林见渊说，“可能是鼻子里小血管破了，喷了很多鼻血。然后我就晕倒了。”
“动脉。”时少宁纠正道，“你休克了。”
“不重要。”林见渊冷静又快速地说，“我昏迷的时候见到闪电侠。”
众：“？？”
一句话，瞬间把所有人干出戏。
还是身经百战的局长最先反应过来，说：“你梦见了闪电侠老太太？”
“不是梦见。”林见渊很肯定地说，“我见到了闪电侠老太太本太。她又来给我送线索了。”
这次是“世界”。
不相关的人已经全部清场。
相关的人立刻串起了前情提要。
“虚拟世界？”时少宁皱眉。
“不会我们真的是虚拟世界里的NPC吧。”局长苦笑。
林见渊静了一下，说不会。
“别问我，我也说不出理由。”林见渊说，“反正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假的。”
众人一时沉默。
林见渊另起话题：“对了，关于闪电侠老太太，我有一个新的猜测。”
他怀疑之前那些洪水，警笛，还有这次的战斗机轰炸，不是幻觉，更不是攻击。
“是创伤。”林见渊道，“老太太经历创伤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是“记忆”而不是“幻觉”，因为太真实了。
林见渊现在都记得被热烘烘的爆开的西瓜炸了一脸的感觉。
正常人看了这个起码得做一年噩梦。
幸好他不正常。
“闪电侠老太太是带着创伤记忆闪现到你面前？”时少宁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不知道，”林见渊耸耸肩，“也可能没有呢？”
就像【悔念】，【踟蹰】。
就像【罪己】。
或许闪电侠老太太也不是“主动”带着创伤记忆来到他面前的。
老太太可能，也只是被困住了。
被困在自己的创伤里。
“PTSD？”时少宁立刻反应过来，“阿尔兹海默？”
林见渊：“我投PTSD一票。”
两人对视一眼，大脑都转得飞快。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PTSD，这几年的网络流行词。
原意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经历或目睹重大创伤性事件后持续出现的精神障碍。
其典型症状为“侵入性回忆”。
即，创伤记忆反复闯入。比如噩梦，比如看到类似场景时的强烈身心不适。
“还有比如，闪回。”林见渊说。
闪回的意思是“重新经历”。
闪回就像被创伤记忆绑架，被迫重新经历一次。其痛苦可想而知。
林见渊以前做过一个公益广告的项目，其中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因此他有所了解。
“所以我觉得，闪电侠老太太可能不是故意来我面前突脸。”林见渊说，“只是猜测——我猜她可能是真的停不下来。”
目前为止出现过的S级异端：
【携玉】
【谵妄】
【悔念】
【踟蹰】
【罪己】
携玉明显与另外几个S级不同，暂排除。
剩下这几个S级都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异端本身就与负面情绪相关，这一点也延续了异端的基本属性。
既然如此，闪电侠老太太代表闪回的创伤性回忆，也就变得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