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两人偎在一个枕头上,看晚霞满天。
“我又只剩一天休假了。”齐金玉拨弄黏在晁非锁骨上的长发,半真半假地埋怨。
晁非拢着他,双眼仍旧很黑很暗:“周日做什么?”
齐金玉认真道:“我不睡了,我要去帮门主教书。”
晁非:“你教什么?”
他问得很平常,只是听在学渣的耳朵里,莫名嘲讽。
齐金玉坐起来,又因酸痛难忍,跌了回去。但小小波折不影响他的骄傲:“我剑术好啊。”
“你只教出了祝峰主,还是因为祝峰主悟性惊人。”
齐金玉翻了个身,背对晁非。
晁非就从后面抱着他,闷道:“你别再教一个祝君酌出来。”
齐金玉分析出每一个字,笑得乱颤:“门主巴不得多几个祝君酌,仙门多缺人才啊。”他玩着晁非的手指,“师尊把我教得好,还教得我只喜欢师尊。你不能因为自己这样,就看不得我教别人。”
晁非捉住齐金玉乱动的手:“是林照教得你。”
他不想回答的,统统是林照的问题。
齐金玉昏君作态:“都好都好,多几个师尊,我全都要。”
荒·yin无道,当场制伏。
第104章
齐金玉用上了灵力,才保证周一人模人样地去上班。
班里的学生在亢奋期,刚走到楼梯口就能听到他们嘁嘁喳喳。
齐金玉收起脚步声,蹑手蹑脚走到班级门口时,反侦察能力满分的学生们各自归位,念书念得摇头晃脑。
见是齐金玉,学生们垮了形象。
“老大你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死我们了。”
齐金玉环视一周,角落里贴了两三个黄符,还配合了入门阵法,能阻碍普通人偷听他们聊天的话题。
倒是考虑周全,知道修仙一事不可乱传。
他心底满意,表面嬉皮笑脸:“是我你们也得好好读书,下个月就期末考了,考不好都给我扎马步去。”
满班怨声载道。
晁咎探头探脑:“老大,我们非得读书吗?”
齐金玉:“不读书你想做什么?”
晁咎理所当然道:“我都修仙了我还得考高中?”
齐金玉更理所当然:“你当魔修都得考。”
谢璆鸣崩溃:“为什么啊!修仙也要懂1+1=2?”
晁满啧嘴:“你好歹说个有理数无理数,显得没那么小学生吧。”
黎歌道:“说得对。”他这辈子没有随身带折扇的习惯,手中转的笔却花哨依旧,“但齐老师,我也不懂,我们能认字、懂修炼不就够了?”
齐金玉掏了掏窄窄的衣袖,摸半天摸出一本笔记,翻翻翻,翻到中间段,念到:“你们读书,是为了做人。仙盟的剑法书、符箓书、阵法书教不会你们做人的道理,只有学校才可以。你们要在学校学会做人的道理,尽自己可能做个好人。因为做不好人,就修不好仙,找不到道途。道途歪了,就要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所以,你们要读好书、会读书,当个正直的人,做个正直的仙。”
满场寂静。
晁咎挣扎着说道:“这是老大写的?”
齐金玉一扬手,纸业哗啦响:“怎么可能,门主给我的《应对学生的三十六计》。”
顿时,学生们此起彼伏地夸道:“不愧是他。”
齐金玉合拢书:“说得再直白点,我都还要靠学历打工,努力学习吧。”
学生们觉得他说得对,又觉得他说的不对,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但因输了辩论赛,学生们只得背下一节课要默写的课文。
齐金玉临时接到校长的微信信息,叫他们乖一点,就出了门。
晁咎背得涨头涨脑,总感觉下课铃没响两分钟,上课铃又响了。
其他班的学生疯笑着跑过窗外,后头还有老师大吼“走廊上不准追逐打闹”,没多久无声无息。
安静得有些太突然了。
晁咎缩了缩脖子,以为自己背书背傻了。
旁边的谢璆鸣用笔尖戳了戳他的胳膊肘,他一动,校服上划出一道黑色笔迹。
“啊……不好意思,戳反了。”谢璆鸣赶紧用另一头戳晁咎,“诶,晁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座的晁满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怎么还没老师来?”
公孙琳道:“老师不会又跑错楼层了吧。”
他们的语文老师是个迷迷瞪瞪的姑娘,教书能力很强,偏偏小岔子一堆,他们都很喜欢这位老师。
公孙琳随口一句,好些个学生没有恶意地笑成一团。
晁满道:“我不是说我们的老师,我是说别班的老师也没经过我们教室。”
大家忍不住都看向门口和窗外。
依旧无人经过。
黎歌在寂静中说道:“灵异事件?总不会是上课铃坏了吧。”
晁咎玩笑道:“那不是轮到我们大展身手了?”
话音刚落,有一道黑黑的人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坐得近的学生忽然发现,只觉毛骨悚然。
晁咎眯了眯眼,那人逆着光,看不真切,直到走进来两步,学生们松了口气。
是老师啊……
老师一言不发,站在讲台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第一排的学生叫了一声。
老师微微抬起头,无神的眼看着那学生,那学生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晁咎壮着胆子:“老师,咱还上课吗?”
老师嘴唇动了动,依旧没声音。
谢璆鸣也道:“先默写?再不默,我要忘光了。”
默写本摊在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在等第一个翻开本子的人。
晁咎陷在死寂中,没来由紧绷的大脑突兀地察觉一件事:隔壁教师没有动静。
班级的后门没有关,旁边紧挨的教室第一节课是英语,那个班的英语老师喜欢用小蜜蜂上课,一用小蜜蜂,他们班多少会听到讲课的声音。
但今天听不到。
一股冷意上涌,晁咎有了想跑的冲动。
晁满他们也渐渐注意到这点,教室里仿佛一片冷冻厂。
老师僵硬地歪了歪头,嘴唇又动了两下,就像是在说“默写”。
晁咎留下冷汗……
这是要默的意思对吧?默出来就没问题了对吧?可……可写错了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爹啊、娘啊、天啊,这这这……老师到底怎么了啊?我们到底怎么了啊?
撞鬼了?遭邪了?用火行不行啊这?
他低着头,乱飞的眼神撞到谢璆鸣,两人挤眉弄眼,鸡同鸭讲。
后桌圆珠笔滚落,晁满弯腰捡起,老师整个侧过身来,脖子没动、眼珠没动,机械般的眼看了过来。
晁满攥紧了笔,面上平淡:“马上写,不偷看。”
她第一个翻开本子,写下第一个字。
有了她带头,学生们三三两两开始动笔。
四十来个笔尖不同频率地摩挲在纸面,簌簌声让人焦虑不止。
晁咎忍不住想,老大会发现班级的异常吗?
他思维逐渐混乱,头脑忽地卡壳,忘了下一句是什么。
要死!
晁咎差点休克。
他停笔停了太久,老师留意到他,往他这走来。
运动鞋落在地面上,发不出一点声响。
晁咎盯着那双运动鞋,咽了口口水。
直到那双运动鞋鞋尖对着他的书桌,他仍旧没想起下一句话。
对不起了爸妈,对不起了老大,对不起了我的朋友们……吾命休矣……
但人要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坐以待毙绝非丈夫所为!
他偷吸了一口空气,指尖燃起细微的火苗,这是他刚学会的灵力化形。
然而,就他那点微乎其微的灵力量,风一吹,火苗熄灭了。
晁咎想哭,并决定还是闭眼等死吧。
可铡刀始终没铡下来。
他的肩头有了很轻的触碰,一下、两下。
他左眼眯开一条缝,那双运动鞋走往了他处。
晁咎不自觉看向老师。
老师和往常一样,没有规律地走在课桌之间。
她走得很慢,像是要看清每一个学生、看清每一个字迹,她也走得很轻,轻到仿佛不忍心打扰任何一名学生。
这一次要默写的文章尤其得长,老师慢吞吞走完一圈,倒背如流的学生也没能写完一半,更不要说卡顿后再也没开窍的晁咎。
晁咎捏了捏手中的笔,暗道:这就是他们的老师。
豁然开朗后,他终于记起下一句的开头。
他磕磕绊绊地写下去,等写完末尾的句号时,班里大多学生都写好了。
老师随手拿起临近学生的默写本,看完后放了回去。
她就这样看完四十来本默写本,漫长的时间似乎早超过了45分钟,而下课铃声迟迟没有响起。
她放下最后一本时,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穿透了她发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