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自己欢欢喜喜养下的孩子竟然是孩子父亲不孝的证据,这样的事情,她们真的不怕么?!”
王熙凤看着她笑:“她们若有我们安儿姑娘这样清醒,想来也不会进宫了!”
安儿红了红脸,小声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陈铎去抓尤太医顺不顺利。”
王熙凤沉吟片刻:“顺利就是不知情,不顺利的话,那只怕……”
就不好说了。
贾敬的丧事办得又低调又简单。
除了荣宁两支的姻亲之外,多少世交故旧,贾珍匆匆赶回京城之后上门报丧,也都额外知会了一声:
因贾敬修道,所以丧礼只照着道家的习惯,一切从简,谢绝各家的吊唁。
且在家里只停灵七天,便立即送往城外铁槛寺暂时寄灵,待请了圣旨,则即刻扶灵南下祖籍金陵安葬。
而这尤太医,因是贾珍如今的正经岳父,所以恰在被通知之列。
安慰了女儿女婿,又在灵前上了一炷香,尤太医便想告辞。
贾珍忙又拉了他不让走,低声道:“不敢得麻烦岳父一回。
“我们荣府的老太太病倒了。您也知道,如今国孝一重家孝一重,我们往外请太医都得小心谨慎着。
“既然您在这里,小婿还是偏劳您吧?”
尤太医一听,也是正经主意,便点头答应了。
贾珍便叫了贾琏:“我在灵堂动不得,你带了我岳父去那边,给老太太看一眼。”
又使个眼色。
贾琏会意,斯文礼貌地请了尤太医过去。
荣国府内摘了一切红红绿绿、花里胡哨的装饰,一众下人的衣饰也都换了素色。
尤太医一路行来,并无一丝吵闹,内外仆妇们都格外恭肃安静。
正房内,贾母穿着见外客的衣裳,满头银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端坐在榻上,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潮红。
贾赦、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在旁边坐着,都眉头紧锁,满面忧虑。
贾琏带着尤太医进了正房,轻声解释:“我们老太太从皇陵回来便不自在,约莫是中了暑。可已经三四天了还没好转,还请亲家老爷给仔细瞧瞧。”
尤太医含笑:“琏二爷请放心。”
因是姻亲,贾母见尤太医行礼,忙命贾琏搀扶起来,又笑着问好。
尤太医见状,也微笑:“老太太精神很好,想来并无大碍。晚生看看脉,走个过场,老太太多歇歇也就是了。”
贾赦拈须温和道:“借尤太医吉言。”
尤太医又行一礼,上前为贾母诊脉。
贾母也微微闭上了眼,下意识地皱眉,似乎在忍着什么。
尤太医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片刻后,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道:这哪里是中暑?分明是急火攻心,肝郁气滞,才导致的气血不畅。
尤太医深知,贾母在府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她的病情绝不能轻忽。他起身,恭敬地说道:“老太太只是受了些暑气,略感不适,开些清热解暑的药,调养几日便好。”
他故意避开了“急火攻心”的说法,毕竟,他只是亲家老爷,这荣宁二府的事,不是他一个外人能轻易插手的。
贾赦、王夫人和邢夫人听了,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贾赦笑着颔首:“如此甚好。那么就请亲家老爷外头开药。就在外书房稍候我片刻,我与老太太说几句话便出来。
“琏儿送亲家老爷过去吧。”
尤太医笑着颔首答应,再跟贾母嘱咐了几句:“既是中了暑热,便得静养,不能再粘躁郁。
“饮食清淡些,尤其是清肝明目的吃一点。
“老太太平心静气躺几天,不要动气,不要着急。若是明天还没好,便让人去太医院寻晚生。晚生再来给您换药便是。”
贾母笑着连连点头,又道:“有劳了。琏儿到书房好生看茶。”
尤太医这才跟着贾琏走了出来,穿过院子,又拐了几道弯,才看见一座小小的院子。
贾琏笑着让他:“亲家老爷,请。”
尤太医也笑着点点头,刚推开屋门,便愣住了。
书房内,一个清瘦的青年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似乎在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尤太医愣住,回头看贾琏:“琏二爷?”
“亲家老爷,请进去暂坐一坐,我去给您沏茶。我父亲一会儿就过来,您请稍候。”
贾琏视若无睹,说完了,笑着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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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前殿的消息送进饮羽殿:
“陈铎顺利地抓住了从贾府回家的尤太医,但是在进宫的路上,尤太医趁人不备,咬舌自尽了。”
王熙凤惊讶:“然后呢?陈铎怎么说?”
“陈铎已经又返回去抓贾珍了。”来传话的正是富贵儿,“陛下说,今儿事情多,他心情不好。
“恰好午间端王说,以后晚膳想跟皇后娘娘一起用。所以陛下今晚来饮羽殿用晚膳。
“蓬莱殿的菜单,也请您给出一个,不过,只管端王的口味,不用管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还是用自己的药膳例菜。”
王熙凤头疼。
“我可真成了大明宫的大管家了。”
牢骚抱怨一句,差事还得照办。
王熙凤认命地让富贵儿自去:“你出去找机会跟陈铎说一声,贾珍那边怕查不出什么,让他不要放过荣国府。”
然后自己铺纸提笔,开始拟菜单。
第469章 请旨辞爵
尤太医被抓得很顺利,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药方的问题。
但他又自尽于入宫的路上,显见得这是又知道了自己药方出问题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说不得便要送了亲眷等人的性命,所以权衡之下,便只有拿自己的命来抵了。
这其中情形,明眼人一看便知。
崇昭帝不得不承认,自己吃了个闷亏。
看看落霞漫天,崇昭帝背着手,慢慢往饮羽殿走。景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外头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崇昭帝懒懒的。
景铨想了想,道:“奴才接手殿中省时间还短,有些事还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刚才听见有人提起,贾敬的丧事,王家只去了一位武陵郡君,上了一炷香就走了。
“说是王子服大人伤了腿,王二姑娘又风寒,家里两个病人,她实在走不开。
“史家合家都出京赴任了,如今留在京中的唯有一位姑娘,就住在荣府。
“薛家倒是在回京的路上,但却并没有得到贾敬过世的消息,所以算算路程,只怕还有个两三天才能到。
“一共才停灵七天,想来薛家也是赶不上了。
“荣府那边,贾赦的岳家邢家在南边;贾琏的岳家谢家也削职为民回了祖籍。两家子在京中都没人。
“这一来,里外里,除了贾家自己宗族的人,便是所谓的姻亲,也唯有这位尤太医而已。
“偏他还自尽了。
“听说贾珍看见陈铎的当时便腿软跪下了……”
崇昭帝皱了皱眉:“怎么又说这尤太医?!”
景铨顿了顿,努力回想一阵,道:“听说薛家这趟回去奔丧,这薛王氏跟族中大吵一番,才保住了两房四个孩子的亲事没被族中裹挟。
“说是,长房的薛蟠和薛家大姑娘的亲事,贵妃发过话,她要做主,且会求皇上赐婚。
“薛家二房的女儿,听说定给了王子腾的次子、如今在江南读书的王礼。
“至于二房的儿子,薛王氏为了他险些跟族中拼了命,才勉强让族中同意,要带了他进京考试,待高中了,再谈亲事不迟。”
崇昭帝听到这里,嗤笑一声:“到底还是王子服捞着了薛家二房的家财!”
景铨低头不语。
“不过,也没关系。贵妃会都搅黄了的。”崇昭帝弯着嘴角迈步进了饮羽殿。
王熙凤今天好生动了动脑筋,晚膳摆上了糟溜三白、燕窝八宝鸭、菊花鱼、蜜汁山药和翡翠豆腐羹,并一大碗素面。
崇昭帝看愣了:“这菜不该给蓬莱殿送过去么?怎么朕看着,更合皇后母子的口?”
王熙凤眨眨眼,看着他:“其实今儿这些菜,都是妾身自己爱吃的。
“自然,陛下所言不差,这也是蓬莱殿今儿晚膳的菜单。
“想来皇后娘娘和端王应该也都爱吃。”
崇昭帝看了景铨一眼,目露疑惑。
景铨也愣住了。
旁边景黎含笑,上前半步,轻声给崇昭帝解惑:“陛下,今儿是九月初二。”
崇昭帝啊呀一声,懊恼地看向王熙凤:“原想着的,被这一天的事给闹忘了。
“朕前儿还特意让长赢给你准备好了礼物,只是忘了带回来。”
当即回头斥道,“你这差事当得可真好!这样大的事情你都能忘了!朕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