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若是事事都想着自己伸手,那必会累死。
“可若是事事都想避开,那是纯纯地做梦。
“只好说……人生大梦一场,且看几度秋凉罢!”
安儿听着主子姑娘这奇怪的角度,顿时语塞。只得横了一肘杵在如儿胳膊上:“你说呢?”
“啊,要我说啊……”如儿温柔地笑了起来,“咱们姑娘这些日子没白上学用功。刚才这句话,我听着,好似就是前儿夏掌事念了一回,你看姑娘就立马记住了。”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那是前朝苏学士的‘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如儿才是真没白在旁边伺候着,这等聪慧,记得清楚!”
“姑娘不记得了吗?如儿自幼的记性就好!夫人留下的库里多少东西,我对了八遍册子都记不住,她走两趟便记得清清楚楚!”
安儿央求王熙凤,“不然您的私库还是给如儿管吧?”
“那你来给我做衣裳、绣袜子、教巧桂?”王熙凤横她一眼,“赶紧的,该学什么学什么。
“你姑娘我只会封殿三载,这都过了半年了。
“这大战一旦开打,我这身边儿,可养不住闲人啊!”
安儿一个激灵:“姑娘又吓唬人!哪儿来的大战?咱们不是说好了只是看热闹么?”
“天儿晚了,让姑娘早些睡吧。”如儿含笑去挽她的胳膊。
安儿看看窗外,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忙站了起来:“说的是。姑娘快睡吧!”
熄了蜡烛,又看一眼盘在床脚边垫子上呼呼大睡的乌金,和架子上闭着眼的金二彩,这才跟如儿一起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时,窗棂轻轻笃笃两声,王熙凤在床上翻了个身。
金二彩睁开了眼睛,在架子上走了两步,朝着外头扇了扇翅膀。
乌鸦兄弟叫了起来。
听到一半,不仅黑猫乌金睁开了眼转过了头,连王熙凤都坐了起来,好奇地把头直接伸出了帐子:
“什么?我没听错吧?还真是周奉仪的宫女,打了墨承徽耳光?”
乌鸦兄弟嘎嘎嘎。
“哇!厉害!这个话不论搁在谁跟前,估摸着没一个能相信的!这墨承徽可够倒霉的,上来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那周奉仪知道吗?”
乌鸦兄弟嘎。
“嗯?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她的手笔……”
王熙凤的眼睛亮了又暗了,接着便懊恼地捶床,“我也出不去,这样的热闹都看不见!!
“唉!这三年有些难熬……不然,一年?”
黑猫回头看她:“喵。”
“也是。”王熙凤悻悻,“皇上还有两年多的寿数,我要开殿早了,他老人家说不定死前想起来连我一起弄死呢!”
得了,不想了,睡觉!
而此时的宜春宫已经大乱!
墨怀茵一辈子都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此刻被一个宫女打了脸,哪肯忍着?
一边大声命人去报太子妃,一边命人把那动手的宫女押起来,另一边则直接一脚踹开了周奉仪的寝殿门,冲进去便把周奉仪从床上拖下来一阵拳打脚踢!
刚刚睡着的周奉仪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得惨叫连连,直到吐了一口血!
瞧见这口血,墨怀茵这才露了一丝怯色,退后三步,手足无措。一直帮手的陪嫁丫头忙上前附耳说了两句。
墨怀茵眼中闪过厉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跺着脚转身往外,直奔承恩殿而去:“表嫂!表嫂!”
奄奄一息的周奉仪被扔在地上,没有人敢管。
跟着她入宫的两个丫头都被墨怀茵押在了外间,内坊分来伺候她的另外两个内侍、两个宫女,这时候都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
终于四个人发现里头躺在地上的周奉仪竟然一动不动了,这才相顾失色,惊疑不定:“不会,不会出事吧……”
“应该不会吧?墨承徽细胳膊细腿的,花拳绣腿能打多重……”
“可是,刚才吐了血,这会儿又不动了,万一……背锅的肯定是咱们!”
几个人商议再三,终于决定,留了宫女原地看着,两个内侍则连滚带爬,一个去承恩殿报信请太子妃口令传太医,一个去了丽正殿看看太子回没回来,把事情先报给留守的长赢。
等从睡梦中被叫起来的太子妃听着墨怀茵哭哭啼啼地告完了状,听到她竟然去把周奉仪亲手打了时,忙问:
“那周奉仪人呢?难道没跟你一起过来?”
“谁,谁知道她?
“我,我气急了去打了她两巴掌,想想也知道自己错了,该先跟表嫂来说才对,我这不就过来了?”
墨怀茵嘟着嘴扯着手帕,由着自己的侍女用了冰帕子给自己敷脸。
太子妃气得脸色发白:“荒唐!”
忙要命人去问时,外头人报宜春宫东殿内侍来了,太子妃一愣:“怎么周奉仪自己没来?”
“是。内侍说,他们奉仪倒在地上没了动静,既不叫人进去,也不起身,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来请太子妃的示下,是否要传个太医去看视一二?”守门宫女低着头回报。
太子妃身子一晃,气得浑身发抖,朝着底下还在撒娇假哭的墨怀茵厉声责问:
“你到底是只打了她两巴掌,还是把她直接打死了!?
“你是不是疯了!?
“皇上万寿节,你才进东宫的门不过两个时辰,你就打死了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让皇后娘娘、让太子,怎么跟李家周家交待,你让他们在世人面前,怎么办?!”
第94章 提醒
丽正殿的动作比承恩殿要快得多,不过一刻钟,两个太医便被飞快地抬进了宜春宫东殿。
周奉仪保住了一条命,却成了活死人,昏迷不醒。
偏偏周家陪嫁进来、亲手打了墨承徽耳光的那个侍女,哪怕受了刑,也抵死不认自己动了手,满身满嘴鲜血地对审讯的庆海和竹青哭诉:
“我们奉仪歇下了,其他人也散去。奉仪点了我值夜。
“我才到外殿,就瞧见墨承徽一身寝衣跑来要让我们奉仪给她捶腿洗脚,还说我们奉仪出身微贱,不配服侍太子。
“我是奴婢,我听着便是,但我不能让她进去欺负奉仪,便跪着求她也回去休息。
“何况秋夜寒冷,若冻病了她,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绕不过我去,便气急了,左右开弓打了我三四个耳光!
“我害怕极了,便哭得大声了些。
“她就说我想陷害她,我刚要分辩,谁知墨承徽当着我的面儿便打了她自己一个耳光!
“我都,我都不知道,我吓傻了!
“可紧接着她便大哭大闹,说我一个贱婢胆敢打她……
“她喊了许多人来压住我、打我,又带着人直接踹开了我们奉仪的殿门——
“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
“我们奉仪已经睡着了,她还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拳打脚踢!我们奉仪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饶不行,惨叫也不行,就这样,被她打得渐渐没了声息……”
宫女放声痛哭。
庆海和竹青听得眉头紧锁。
周奉仪已经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若说是周奉仪指使宫女殴打墨承徽,顺便使苦肉计陷害,那也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的道理。
更何况,且看周奉仪那一身的伤,怎么看,都似乎是这宫女的话更合情理一些。
无奈,两个人把审讯口供拿给太子和太子妃。
这第二天便是升平帝的万寿节正日子。
太子和太子妃身上担着无数的差事礼仪,哪里来的心情判断这个?匆匆看了一眼,便一同皱着眉头上了轿辇,先赶往大明宫。
路上,夫妻两个低头无言。
快要抵达时,还是太子妃悠悠地叹了一声,低声道:“殿下今儿就在外头忙,不要去后头。母后那里,我先搪塞着吧。过几天再说。”
太子无言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下车而去。
进了大殿,墨皇后正在梳妆。
陪伴多年的心腹海嬷嬷站在一旁端着参茶,负责梳头的赫然正是荣国府进宫的大姑娘:女史贾元春。
墨皇后见儿媳来了,也不由得露出了个笑容:“怎么这样早?还没到时辰呢,也不多睡会儿?”
往后看看,见只她自己,又问:“陶哥儿呢?”
“太早,一叫就哭,不肯起。太子殿下说,让他再睡半个时辰。”
太子妃温柔笑着,过去站在墨皇后身边,跟海嬷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帮忙递首饰:
“恰好永宁遣人来告假,说恐怕来不了太早,待大典开始、宗亲们排班时再来。
“太子殿下疼儿子,顺便就拜托了永宁,回头绕一趟东宫,把陶哥儿一起捎过来。”
墨皇后笑嗔:“他惯着他儿子,他妹妹便惯着他,你不说跟我讲实话,还替他们打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