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原来他也会……那样对别人笑。
厉非忽然喉咙有些干渴，却发现饮水机空了。他真心觉得这家公司后勤有待加强——老板办公室饮水机都能空，像话吗？
楼下，两个人已经进了咖啡店里。
过了一分钟，南瓜小巫师又探头探脑闪进了旁边的冰淇淋店。几分钟后，傅斯霆拎着两杯咖啡出来，小巫师也刚好举着两杯哈根达斯跑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夕阳的关系，小巫师看起来脸颊有些泛红，厉非看懂了他的唇语，他的是说：“我请你吃！”
傅斯霆却摇了摇头。
小巫师似乎略有点失望，很快又振奋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起走了。
厉非脸上则彻底没了笑意。
俞宝山是厉非新招的生活助理。这天葛述正好在这边有事，小声问他：“厉总怎么了啊，看着心情不太好？”
俞宝山无奈：“我也不知道。最近突然这样好几天了。”
葛述也和厉非共事多年，以前还真没有见过他这么个样子，非常迷惑。
过几天，厉非跟她说：“F狸要的那笔追加投资款，你给他吧。”
“以后F狸的提议，傅斯霆想要什么都给。不用再来问我。”
葛述：“……”
这笔款项看起来特别像一笔残忍的切割费。拿到这笔钱以后，傅斯霆再没有理由去蓝鲸了。
厉非觉得自己不太像人，但就这样吧。
衷心希望傅总能事业长虹。
……
厉非很少生病。
可最近工作压力大，总睡不着。很烦，安眠药也没有用。
他睡不着就爱大半夜出去跑步，跑累了就能睡了，可隔天还是免不了顶着黑眼圈，只能跟化妆的姐姐道歉：“对不起，麻烦帮我多遮一下。”
睡不着不仅体现在外形的瑕疵上，他那天拍戏时一个晃神还从马上掉了下来，侧腰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
“没事吧？”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
“没事，不严重，可以继续。”
大家见他神色如常就没有多想，继续投入紧张的拍摄中。
拍摄结束后，厉非回到休息室关上门，镜中侧腰处已经浮现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紫淤青，皮肤下泛着深紫色，触目惊心。
但又没伤到骨头。他简单地用冰敷了一下，没再管。
那淤青之后几天一直在疼。
剧组这几天又从影视城跑到了附近一处穷乡僻壤的山林里，天特别冷，盒饭还巨难吃。
厉非以前一直都不是那种拍个戏非还要带个专属的保姆车，没事就上去休息吹暖气享受美食的类型。但现在他发现了，那玩意儿其实也有一定的必要性。
现在是又冷，又疼，吃的又不好。他这么淡定的人也要崩溃。
就在这时，午休吃饭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傅总又来送温暖了，我们有救了！”
“啊是热腾腾的烤鸭和汤！靠还是腊皇阁的桂花烤鸭，太幸福了吧。”
厉非听到这个的名字愣住了，下一秒陡然周遭的一切像是变慢了，人声和人影都很模糊，像是定格动画一样缓慢移动。
而他就在众人的缝隙里，看到一辆车，一个熟悉的人影。
傅斯霆一身厚重的米色冬衣，戴了一只黑框眼镜。笑容一如既往灿烂，和之前一样用口型对他说：“嗨。”
“……”
明明是初冬，却好像从他出现那一刻，空气里都沾染上了快要春暖花开的气息。
众人开开心心从后备箱里拿人手一份热腾腾的烤鸭、叉烧、汤和各种补给。
只有厉非还有些茫然地坐着。
他真的没想过他会来。心底像有什么有一堵玻璃墙，突然开始层层破碎，他黑瞳恍惚，就这么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微笑站在面前。
傅斯霆这次还戴了一条羊绒围巾，明明那么帅，却整个人看来有点毛茸茸的可爱。世界在那一刻万籁俱寂，厉非垂眸，只听见树的沙沙声，和沉重的心跳。
“你怎么来了……”
傅斯霆灰瞳明亮，语气轻松：“因为知道你最近忙？也帮不上别的，就带来了些食物补给。待会去看看吧，应有尽有。”
厉非稍微藏了藏微微苍白颤抖的手指，垂眸说：“谢谢。”
傅斯霆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俯下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怎么瘦了好多，最近很累吧？”
厉非摇头：“还好，工作而已。”
傅斯霆：“嗯，那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厉非继续沉默坐着。目光望着那背影，所有感情在这一刻安静地倒塌决堤。
“……”
他想起他曾经拒绝过的一个拿奖角色。
那是一部警匪电影。男主是卧底，却拖泥带水不舍得跟女友分开，最后连累女友被仇家杀死了。厉非拒绝这个角色是因为认可不了男主的脑回路，没办法共情。
后来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得了最佳男主角，导演很沉不住气，公开内涵“有些人太高傲，和这么好的角色失之交臂”。
很多年厉非一直觉得那个导演是不是有病。
直到今天才发现，那段剧情其实也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原来人真的那么容易动摇。
至少在这一刻，他所有侥幸心理都在说，你本来就是杞人忧天！！你又没暴露，警方那边说不定也很快就收网了。而且谁会想不开去害一个跟你才认识几个月的朋友？大不了你小心一点就是了！
而且，别自欺欺人了。
就算你想放开，又真的能放开他吗？看到他对别人笑就受不了，如果他再被别人拐走了你是什么表情？
幸福的机会就那么多，而且你已经错过一次。
可能会有第二次的幸运，但绝不会有第三次了！
……
饭被傅斯霆拿过来。
厉非捧在手里，热腾腾的肉和菜，酱汁也美味，比刚才那干巴盒饭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多人过来打招呼感谢。
大家平日里虽然都不是缺这一顿饭的人，就可这荒郊野岭，今天此时，傅总就是救世主！
甚至太阳都破天荒地出来了。
打在傅斯霆侧脸上，让他突然有种透明感。厉非其实一直知道严格来说他只比自己小五个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给他一种“少年”感，
今天戴上黑框眼镜就更有那种感觉。
厉非没有上过普通的国内高中。但总觉得收到的剧本里，描写高中里品学兼优的禁欲系男主角，都是这样的气质。
荒山野岭五点多亮度就不够了，全组收工。
“我明天就回去了，”傅斯霆说，“坐我的车吧，也就今天有机会送你一趟。”
一路都是荒郊光秃秃的树林，车上有些安静。
半晌，厉非开口：“今天麻烦傅总破费。”
他本来还想接着说，说以后不用了，却怎么也说不出。
“不破费，只是一些吃食，”傅斯霆说，“远远比不上厉总这几年对我们公司的信任和扶持。”
“……”
车子很快开回了市区。
“厉总，不介意我在街边停一下吧？买个东西，两分钟就好。”
傅斯霆下车以后，厉非有些脱力地靠在后座上，淤青一直刺痛，但这种淤血造成的伤本来也就是前几天先会变深、变重，过后才会慢慢变淡。
总得经历一个痛的过程，才能慢慢变好。
傅斯霆很快回来了。
不一会儿车子回到了影视城，到了剧组下榻的宾馆楼下，傅斯霆把刚才买的药递给他。
是两瓶跌打药膏，厉非不明白。
“你受伤了，仔细看能看出来的。”
傅斯霆说着伸手，却在即将碰上他的腰侧时停了下来，这让厉非下意识想要后退的动作显得特别尴尬。
傅斯霆眼神平静没变：“是不是很痛？”
厉非：“没事。”
“这种药膏以前我大学室友受伤时用过，对摔伤和跌打伤效果很好。”傅斯霆说，“当然如果还严重的话，就得去医院看看了。
“……知道了，谢谢你。”
厉非回到房间后，对着那药膏又发了一会儿呆。两只小瓶子里散发着浓浓好闻的药草香。
袋子里除了药膏，还有热敷贴。
手机收到了新信息，傅斯霆给他发了该怎么敷药的tip。厉非按照指示涂上一层，再在外面贴上热敷贴。
伤处暖暖的，草药香不断萦绕。厉非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无法解释现在是什么心情，很多阴翳的、潮湿的感动和喜悦和种种不可明说的情愫，如同藤蔓爬上心脏、紧紧包裹。
让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好像一只阴暗的怪物。
那么多天，没有人发现他受伤。可真正特别在意他的人一眼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