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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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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3章 打的就是你这个主事
      这个冬季长安一直在焦虑。
      每当北方的消息送来时,总是会引发许多人打听。
      “北辽前锋大军到了。”
      “斥候大战如火如荼!”
      周遵听着这些消息,想着的却是女婿。
      杨玄没来信。
      从传来北辽大军南下的消息后,杨玄就断了书信。不过,周宁那边的倒是没断过,只是从未谈及大战之事。
      “二十万大军呐!”
      几个官员在唏嘘。
      见到周遵后,又悄然走了。
      常牧站在侧后方,双手拢在袖口里,呼一口气,看着白气在空中缓缓消散,说道:“这就是在恶心人!”
      “二十万大军南下,老夫的女婿是北疆大将,此战若是不敌,他罪责难逃。”周遵澹澹的道:“这些人,心思不正。”
      “把关乎大唐安危的大事,当做是党同伐异的工具,无耻了些!”常牧摇摇头。
      “国丈!”
      杨松成过来了。
      微笑,“北疆大战在即,你那女婿可曾来信?”
      周遵摇头。
      杨松成亲切的道:“前方大战,长辈关切担忧,年轻人总是忘乎所以……”
      周遵打断了他,“要守密。”
      杨松成张开嘴,“啊……哈哈哈哈!”
      军中的消息岂能随便泄露?
      杨松成掩饰一笑,“兵部这阵子频繁推演,说胜算三成。老夫心想你那女婿也是名将,若是能问问也好。”
      “国丈的同情心泛滥了些。”
      周遵毫不犹豫的给了杨松成一巴掌。
      杨松成颔首,“是啊!人老了便是如此。对了,先前陛下令各处府兵收拢关中,长安诸卫要多加操练!”
      最近周遵在朝中和杨松成暗斗了几次,坏了杨松成的部署。两边看似言笑晏晏,实则都恨不能一刀捅死对方。
      “这消息还没来,国丈何必如何悲观?难道国丈在北疆有亲人?”周遵冷笑。
      诅咒我女婿,老夫咒死你!
      杨松成笑了笑,“并无。”
      二人相对默然,但气氛却渐渐紧张。
      边上的常牧干咳一声,但两位大老没搭理。
      周围的官吏见了这个场面都绕着走。
      “周侍郎最近坏了国丈不少事。”
      “国丈怕是恨不能弄死他!”
      “可国丈也坏了他不少事!”
      “这便是冤家对头啊!”
      “……”
      议论纷纷中,杨松成轻声道:“要保重!”
      老家伙对周遵已经失去了耐心,曾经的盟友变成了仇敌,那双老眼中多了冷意。
      “你也一样。”
      二人相对一笑。
      以后!
      大伙儿就是死敌了!
      杨松成脚步从容,周遵走在另一侧,双方并行,常牧过来,“郎君方才那话太狠了些。”
      “他在诅咒阿宁和子泰,老夫若是忍了,那还是老夫?”
      什么世家门阀的风度……得了吧!大伙儿都是凡人,把那张风度翩翩的脸皮揭开,内里比谁都凶狠。
      哒哒哒!
      皇城外,马蹄声急切。
      接着止住。
      彷佛是心有灵犀,杨松成和周遵止步,同时看向皇城大门。
      大门那里有军士看守。
      只看到一阵纷乱,接着,两个背着小旗的军士冲了进来。
      风尘仆仆!
      满面黝黑!
      疲倦欲死。
      但难掩兴奋之色。
      一个军士竟然带着露布。
      他高举露布,奋力喊道:
      “大捷!北疆大捷!”
      轰隆!
      这一声呐喊,让整个皇城都安静了下来。
      战前,无数猜测。
      战败,北辽大军将会长驱直入,兵临关中。
      天下,将会震动!
      再镇定的人,也会焦虑不安。
      此刻看到报捷的信使,那颗心啊!
      一下就松了下去,随后飞了起来。
      阴霾的天空,彷佛也变得明媚起来。
      “说!”一个老迈官员嘶吼道。
      军士喊道:“北辽皇帝赫连峰御驾亲征,二十万大军与我北疆军厮杀,左路使君杨玄领军率先反击,随后大军掩杀,击败……”
      后面的周遵没有听进去。
      胜了!
      北疆军胜了!
      浑身轻松的周遵此刻只想去喝一杯。
      但在此之前,他得出口恶气。
      他缓缓走到了杨松成身前。
      微笑。
      “我那女婿让国丈,失望了。”
      后面,常牧难掩兴奋,挥拳咆孝,“大捷!”
      “大捷!”
      无数人在欢呼。
      “首功竟然是杨玄!”
      那个万年县的不良人,不良帅,县尉……直至去了北疆,在他们看来是进了地狱。
      那个年轻人,在地狱中经历了烈火焚烧,浴火重生。
      消息传进了宫中。
      “陛下,大捷啊!”
      韩石头兴奋的手舞足蹈,“大捷啊!”
      贵妃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低声道:“石头忠心耿耿!”
      皇帝也兴奋难耐,但随即冷静了下来,“朕这阵子有些焦虑,石头这是在为朕高兴。”
      韩石头甚至在哽咽。
      这阵子,皇帝虽然掩饰着,但熟悉他的人都知晓,皇帝在焦虑,很严重的焦虑。
      韩石头是他的身边人,为此狂喜,应当。
      皇帝的眼眶有些湿润,“回去好生歇歇,啊!”
      韩石头抹了一把泪,“此乃大喜,奴婢僭越,为陛下赏赐。”
      皇帝含笑点头。
      韩石头出去,随后用自己的私财赏赐了梨园的人。
      这是犯忌讳的事儿,但在此刻却无人吭气。
      谁都知晓北疆大战失败的后果,长安,将会不安。
      故而韩石头用私财打赏大伙儿,也是一种发泄。
      听着外面的欢呼,皇帝闭上眼睛。
      “黄春辉……朕,等着他!”
      ……
      每年年底,地方官员就得带着礼物赶赴长安。
      偏僻地方的官员甚至得提前许久出发,以至于有人笑着说,自己为官的时间一半在往来于长安的路上,一半才是在地方履职。
      长安城的人也习惯了年底看到官员们乡巴老似的进长安城的场景。
      久在乡下地方,看到繁华的都城,那种兴奋啊!
      几个地方官员在城门外下马,一边活动腿脚,一边兴奋的谈论着这座雄伟的城池。
      “真是庞大啊!”
      “进去朱雀大街才让你目瞪口呆。”
      “上次就见过,很是震撼。”
      “人头攒动,让人觉着这便是仙境。”
      “兄台是来自于哪里?边疆吧?”
      “哎!你怎地知晓?”
      “大唐之外多蛮夷,不知礼义廉耻,看着恍若兽类。见多了,自然就会觉着大唐便是人间仙境!”
      “妙哉!兄台一番话让我如醍醐灌顶呐!”
      几个官员赞叹许久。
      “相公以为如何?”
      杨玄和黄春辉在不远处。
      黄春辉负手看着长安城,说道:“老夫也有一阵子没来了。长安城看着雄伟,可再雄伟的城池,也有被打破的一天。而这个打破,多半是从内部。”
      这话饶有深意。
      “有人说是德行。”杨玄说道。
      “德行是行于内部,外敌你讲德行,那不是与兽类谈吃素吗?”黄春辉说道。
      这话堪称是一针见血。
      杨玄笑道:“是啊!和外敌谈德行,那便是和兽类谈修炼。”
      对牛弹琴。
      “站了许久了。”黄春辉说道。
      “相公,再站站吧!”
      “看多了,也烦!”
      黄春辉缓缓走向城门。
      “相公!”
      杨玄不知怎地,就叫住了他。
      黄春辉回身,就如同是在桃县府中那样,耷拉着眼皮,“何事?”
      “没事。”杨玄强笑。
      黄春辉走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抬眸,“子泰。”
      “在!”
      “老夫走了。”
      “嗯!”
      “记住了,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坦途,会经历坎坷。
      如何度过?
      坦途时要自省,要反思。
      坎坷时要豁达,要耐得住寂寞……
      一句话,宠辱不惊,才能不负此生。”
      “是。”
      “眼圈红什么?”
      “风有些大。”
      黄春辉看着他,阳光照在满是皱褶的脸上,看着多了几分柔和。
      “子泰。”
      “嗯!”
      “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是。”
      “站好!”
      黄春辉仔细看着他,然后微笑,“好好走,老夫在看着你!”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城门。
      脚步蹒跚,但却坚定。
      “是……是黄相公!”
      “见过黄相公!”
      “黄相公回来了。”
      黄春辉微笑拱手,一步步走进了长安城。
      “郎君,你哭了?”
      姜鹤儿问道。
      “没。”
      杨玄没哭。
      他只是看着那道身影缓缓走进长安城。
      直至消失,依旧不舍。
      黄春辉回到了长安城,先进宫。
      没有人知晓他和皇帝说了些什么,随后出宫归家。
      宫中紧接着便赏赐了许多钱财,又加了国公头衔。
      黄春辉,解甲归田了。
      有心人盘算过时日,得出了一个结论:北疆大战刚结束没几日,黄春辉就启程来长安,这一路几乎没怎么停留。
      这不是一个有异心的臣子的表现!
      堪称是忠心耿耿!
      但他丢下了一个‘烂摊子’
      廖劲上位,下一个是谁?
      黄春辉举荐了杨玄。
      就在大伙儿揣摩此事时。
      杨玄缓缓走到了皇城前。
      “杨使君。”
      “是我。”
      守门的军士肃然而立,“见过杨使君。”
      杨玄回来了。
      捷报中,是他带着左翼陈州军率先击溃了敌军,发动反击。
      此战首功!
      看着还是那么和气。
      “郎君太和气了些。”老贼有些失望。
      “不和气要什么?”王老二问道。
      “要……霸气!”
      杨玄进了皇城,一路到了户部外。
      “来了?”
      罗才老了。
      “来了。”
      杨玄手中拎着个布袋子,随手搁在边上。
      “不像话!”罗才板着脸。
      “我这还得去宫外请见,就不多留了。”
      杨玄准备告辞。
      “等等。”罗才叫住他,“节度副使之事,难!”
      他私下就旁敲侧击过,觉得此事几乎不可能。
      年轻人,大概会沮丧吧!
      可他看到的只是微笑。
      “难,才有趣!”
      罗才一怔,突然发现杨玄的气息变了,变化很大。
      出了户部。
      外面一个官员在等候。
      “兵部主事曹德利,见过杨使君。”
      杨玄微微颔首,“何事?”
      曹德利说道:“请杨使君去述职。”
      杨玄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曹德利提高嗓门,“请杨使君去述职。”
      周围的官吏止步,他们听到了些弦外之音。
      杨玄归来,首先来吏部报个到,这是应有之意。
      接下来该求见皇帝,还是去兵部述职,这事儿见仁见智。
      也能看出杨玄此刻的心态来。
      可这事儿该由杨玄来选择,而不是兵部派人来催促。
      这个态度,不对!
      杨玄跟着去,此战首功的气势就被打下去了。
      也就是说,曹德利此来,便是杀威风的。
      ……
      兵部,张焕冷着脸问道:“北疆大捷的头号功臣来了,兵部没说送上笑脸,反而给了杀威棍……谁让曹德利去的?”
      郑远东摇头,“老夫也在想,是谁这般不长眼。”
      梁靖说道:“曹德利不是我的人!”
      张焕骂道:“去,带回来。”
      梁靖幽幽的道:“子泰的气势……”
      杨玄要谋划节度副使一职,此战首功便是最大的倚仗。
      兵部这时候送上杀威棍,用意不言而喻。
      ……
      这个道理谁都知晓。
      杨玄看看左右,那些官吏有的担忧,有的不忿,有的是看戏不嫌事大的欢喜。
      “没空!”
      杨玄准备去请见皇帝。
      曹德利微笑,“还请杨使君去一趟!”
      地方官官阶再高,可到了长安城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京官见官大三级,这话不是吹嘘。地方官若是得罪了六部官员,以后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哪怕是一个门子,你也不知晓他身后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能不得罪就别得罪。
      但,这个杀威棍给的有些过了啊!
      那些官吏摇头。
      但只能接受!
      换了他们自己,不但得接受,还得笑着。
      杨玄笑了笑,“让开!”
      曹德利摇头,微笑,“还请杨使君前去。”
      “我说,让开!”
      曹德利摇头。
      杨玄也摇头,莞尔道:“北疆大战,敌军二十万,我领军两万迎战林雅的精锐。
      云山骑浑身披着重甲,看着恍若九幽地府中的鬼差。
      若是你这等蠢货在场,怕是会吓尿了。
      可所谓的云山骑,却在我的手中灰飞烟灭。
      和他们相比,你觉着,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挡着耶耶的道?!”
      曹德利梗着脖子,“这里是长安,我乃兵部主事……”
      “耶耶打的便是你这个主事!”
      杨玄一脚踹去。
      曹德利被踹飞到了边上,倒地,指着杨玄,随即嗝儿一声。
      晕了!
      杨玄拍拍手,“草泥马!”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皇宫大门外。
      “陈州刺史杨玄,请见陛下!”
      身后。
      鸦雀无声!